2022年美國中期選舉即將於11月8日舉行。屆時將改選聯邦眾議院全部435名席次，以及參議院100名席次中的35席。同時，36個州的州長及3個領地的州長，以及數百個市長和數千名州的參議員、眾議員也都面臨改選。這次選舉將牽動美國未來兩年的政治走向，也將對2024年大選有重大影響，因此美國政壇無人不嚴陣以待。

中期選舉執政黨敗選原因

根據美國的選舉史，現任總統所屬的政黨，在中期選舉通常都會失掉國會議員席次。從1934至2018年的22次中期選舉，總統所屬政黨平均喪失28名眾議院席次和4名參議院席次；增加眾議院席次的僅有3次，增加參議院席次的則有6次，而在兩院都增加席次的僅有兩次，一次是1934年，另一次是2002年。

1932年美國陷入經濟大蕭條，羅斯福上任後推行「新政」重振經濟，由此換來了1934年民主黨在參眾兩院各增加9名席次。2001年美國遭遇911事件，剛上任不久的小布希展現出堅強的領導力，並發起反恐行動，由此換來2002年共和黨在參眾兩院分別增加了2個和8個席次。

追究在任總統所屬的政黨為何會在中期選舉中受挫，原因有二。一是因為每位總統在競選期間都會許下大量承諾，但這些承諾在上任後，通常會因國會的否決機制而無法兌現，由此而引發選民的不滿。二是因為美國政治文化中蘊含著對分裂政府和權力制衡的偏好，選民對於一個政黨同時控制白宮和國會，通常會感到警惕和不信任。正是美國獨特的制度設計和民眾的政治文化偏好，使得中期選舉成了每位總統都要面臨的魔咒，也形成了周期性的政治輪替。

另外，分析既往選舉的結果可發現：如果在任總統的支持率長期低於50%，其所屬政黨平均會在中期選舉失去3名參議員和40名眾議員；若在任總統的支持率超過50%，那麼其所屬政黨損失的席次將會大大減少。

拜登民調低影響民主黨

根據民意調查分析機構FiveThirtyEight的資料顯示，拜登的支持率已從2021年初的53%，下降到如今的42.5%。更致命的是，即使拜登的支持率能回升到50%以上，民主黨也難以保住兩院，這是因為民主黨當前在兩院的優勢都太薄弱了。

在席次增減幅度較大的眾議院，民主黨目前有221席，共和黨有212席，共和黨只要增加5席，就能奪得控制權。FiveThirtyEight 2022年選舉預測顯示，共和黨控制眾議院的機率為80%。在參議院，兩黨都有50席，但因副總統賀錦麗有投票權，所以民主黨是多數黨，但這次共和黨只要增加1席，就將成為多數黨。在35個需要重選的席次中，民主黨14席，共和黨21席。在目前10個州中，民主黨與共和黨各在3州具有優勢，還有4州兩黨不分高下。因此，參議院的戰情緊繃，至今難分難解。

內政、阿富汗撤軍、疫情

迄今為止，拜登政府的執政表現不盡如人意。首先，拜登第一年憑藉民主黨在國會兩院的微弱優勢，簽署了1.9兆美元的《美國救援計畫》和5,500億美元的《基礎設施投資和就業法案》，但其施政綱領的另一核心《重建更美好未來法案》，因始終拿不到民主黨參議員曼欽（Joseph Manchin）的關鍵一票，遭擱置至今日。美國國會現在不只共和黨與民主黨之間難以妥協，民主黨內的進步派與溫和派也越來越難以調和，這也使得拜登的競選承諾，只能停留在構想中。在中期選舉後，拜登的立法之路只會更加步履維艱。

其次，阿富汗撤軍使拜登支持率持續走低。

2021年8月，阿富汗塔利班控制了首都喀布爾。美國政府歷時20年、耗費了2.26兆美元資金、導致大量傷亡的反恐行動，最終讓阿富汗回到了原點。儘管大多數美國人贊成撤軍，但他們認為拜登政府對撤軍缺乏計畫，造成美軍和大量無辜阿富汗民眾傷亡，根據路透社和Ipsos的聯合民調，僅44%的民眾認可拜登政府在阿富汗問題上的表現，這個數字甚至不及發動這場戰爭的小布希政府（47%）。

再者，新冠疫情反覆不定是拜登政府面臨的另一大挑戰。拜登上任之初主張嚴格防疫，頒布了口罩令，同時大力推動疫苗接種，2021年中期，每日新增病例從年初的28萬高點回落到1萬左右，根據FiveThirtyEight民調，當時表達支持的民眾超過六成。然而，到2021年7月，Delta毒株出現，美國每日新增病例又開始小幅攀高；2021年12月Omicron毒株蔓延，每日新增病例急劇上升。疫情始終無法得到根治，美國民眾也就不得不再次面對嚴格防疫措施回歸的可能性，這大大消磨了民眾的耐心，使其產生倦怠感。最近美國民眾對拜登疫情防控的支持度已下降到44.7%。

通膨不斷上升影響選情

最後，通貨膨脹不斷上升也困擾著拜登政府。儘管美國經濟整體上呈現復甦態勢，失業率也在穩步下降，目前已跌至3.5%，是半個世紀以來的最低水準。但與之相伴的通膨持續高漲，自2021年5月起，美國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同比漲幅一直保持在5%以上，遠遠超過美聯儲2%左右的平均通膨目標（CPI超過5%即表示通膨嚴重），而2022年6月通膨高達9%創下美國40年來的新高。高通膨帶來的貨品供不應求、生活成本增加，都是民眾最能切身體會的問題。

根據CNN的民調，目前接近80%的美國民眾對經濟局勢感到擔憂。雖然總統對經濟的直接影響力有限，但經濟不好時，總統永遠是第一個被怪罪的人。最近的民調顯示，由於對高通膨和經濟狀況惡化感到悲觀，只有34%的民眾認可拜登對經濟問題的處理，拜登的支持度可能會進一步下滑。對共和黨來說，通膨是一個萬能牌，它可以利用此議題猛烈攻擊民主黨，而民主黨只能居於防守的被動地位。

選區重劃對民主黨不利

美國憲法規定，政府每10年需做一次人口普查，並根據最新的人口普查數據，重新劃分國會、州議會、郡、市議會的選區。2021年8月，美國人口普查局公布了因疫情而延期的2020年人口普查資料，據此，各州啟動了選區重劃工作。這次中期選舉就是選區重劃後的第一次選舉。

選區重劃對選舉的影響有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涉及議席調整。聯邦眾議員的席次是根據各州人口數而定，選區重劃的最大目的就是反映人口數量的變化，其結果會導致各州聯邦眾議員席次出現增減。第二涉及邊界的切割。一般而言，掌控州議會的政黨會通過兩種策略來進行邊界切割，使選舉結果對自己有利。一種是集中選票的方式，即把對手陣營的支持者盡可能集中到一個選區，然後策略性地放棄這一選區；另一種是分散選票的方式，即把對手陣營的支持者盡可能分散到不同選區，從而稀釋對方的鐵票。在這兩種方式的驅動下，不少選區會被劃分成非常奇怪、扭曲的形狀，形成所謂「傑利蠑螈」(gerrymandering)的現象。

本輪選區重劃將會影響未來10年美國的選舉走向和政治版圖。從各州主導選區重劃的政黨來看，共和黨比民主黨掌握了更大的主導權。在33個由州議會主導選區重劃的州中，有8個是由民主黨把持，23個是由共和黨把持，還有2個是兩黨分別控制參議會或眾議會。

從目前已經完成的選區重劃結果來看，眾議院席次的調整有利於共和黨。人口相對增長的德州增加2個席次，佛羅里達州、科羅拉多州、蒙大拿州、南卡羅來納州和俄勒岡州各增加1席，而人口相對減少的紐約州、俄亥俄州、加州、伊利諾州、密西根州、賓州和西維吉尼亞州各減少1席。結合各州的紅藍屬性可發現：目前共和黨鐵票倉增加2席，而民主黨鐵票倉減少1席，搖擺州淨減少1席。這意味著，在2024年的總統選舉，共和黨將擁有2張新增的選舉人團票。

另一方面，根據Politico統計，目前已有268個選區完成了重劃工作，約占453個選區的62%。Politico根據新劃分的選區，計算2020年總統選舉的投票結果，發現支持民主黨的選區增加4個，支持共和黨的選區增加13個，搖擺州則減少了15個。

民主黨希望能贏或少輸

無論是歷史或現狀，都表明拜登所要面臨的中期選舉是一場硬仗。不過，共和黨原本期待的「紅潮」(red wave)應該不會出現，一是由於聯邦最高法院推翻了「羅訴韋德案」(Roe v. Wade)，剝奪了婦女的墮胎權，促使婦女和年輕選民大力支持民主黨。二是川普涉及2021年1月6日襲擊國會山莊的事件正在審理中，證詞對川普不利。2022年8月8日FBI又搜索了川普在佛羅里達州的海湖莊園，帶走11套機密檔案，10月13日聯邦最高法院駁回了川普的請求，拒絕介入海湖被搜案。這些都會令中間及獨立選民對共和黨有所質疑。

目前看來，拜登政府要想跳脫中期選舉的魔咒並不容易，但希望至少不要輸太多。當然，一旦兩院全部淪陷，或至少一院落入共和黨的手中，拜登就將成為跛腳總統，在內政上更難有較大的作為，這自然會影響到他2024年競選連任的前途。

(作者係旅美政治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