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岡面積僅0.44平方公里，總人口數僅590人，但因其在全球天主教系統中的特殊地位，歷來備受各國重視。2018年9月22日，中梵就主教任命問題達成臨時性協定，標誌著中梵在建交道路上邁出實質性的一步。

主教任命是中梵建交障礙

長期以來，中梵建交道路上主要橫亙著的最大障礙是主教任命問題。中國大陸一直強調宗教政策自主，主教由大陸主管部門任命，因為中國憲法明確規定，中國的宗教團體不受外國勢力支配，包括不得以任何方式干涉中國宗教事務。而梵蒂岡則從天主教的教義出發，認為主教任命是教會「生命的核心」，堅持大陸地區的主教必須由教宗任命，故拒不承認大陸政府所任命主教的合法性。

如此一來，就出現了一個尷尬的局面：對於梵蒂岡教宗任命的約計40位中國主教，大陸政府拒不承認，故而這些主教帶領的教會只能是「地下教會」；同時，對於中國政府任命的約70位主教，雖然多數已被梵蒂岡在事後追認，但仍有7位中國主教不被教廷承認，因而存在某種合法性爭議。

長期以來，中國與梵蒂岡建交的一個重要條件是，梵蒂岡不得以宗教事務為名干涉中國內部事務，這種干涉包括任命中國主教。顯然，梵蒂岡無法接受此項條件，這是中梵建交道路上的第一個障礙。

中梵接觸與建交的回溯

過去，絕大多數中國人信仰東方宗教，如佛教、道教和儒教等，信奉西方宗教，尤其是天主教的人數比較有限，因此即便中梵之間齟齬不斷，梵蒂岡也沒有太大動力去積極化解。然而，近些年隨著「地下教會」的發展和活動，中國大陸的天主教徒迅速增多，據2014年11月俄羅斯《獨立報》援引梵蒂岡公布的資料顯示，中國的基督教徒已達到一億人，其中天主教徒接近1,200萬。相比之下，台灣地區的天主教人口已經基本飽和，不可能再增長，權衡利弊，梵蒂岡當然願意優先發展與中國大陸的關係，積極開拓大陸這個潛力巨大的市場。

此外，從教宗的角度看，梵蒂岡也有義務、有責任讓中國境內的「地下教會」取得合法地位。而使「地下教會」步入「地上」的唯一辦法，就是找到能被中梵雙方共同接受的主教任命方式，進而與中國大陸建交。如此一來，不僅可以使梵蒂岡更好地連接中國教區，更好地普惠、關愛中國教徒，也有助於天主教在世界範圍內擴大影響力。

新任教宗方濟各基於以上認識，在其就任之後頻頻對大陸釋出善意。2013年習近平當選中國國家主席後，他曾向習近平發來賀電，中方也曾給予回復。2014年8月14日，教宗方濟各對韓國進行了5天的訪問，其被允許飛越中國領空。依照慣例，教宗會向飛經國的領導人發送電報表達問候，方濟各在當時的電報中稱：「在進入中國領空之際，我向閣下及貴國人民送上良好祝福，願神祝福貴國和平幸福」。教宗獲准飛越中國領空，被視為中梵關係向前邁進了一步。在此之前，教宗保羅二世訪問亞洲時就不被允許飛越中國領空，因此不得不繞行中國。

2016年中國春節前夕，方濟各又讚揚中國「不僅是一個偉大的國家，還是一個偉大的文化，有著無窮的智慧」，並且表示「世界無需對中國日益增長的權力感到憂慮」；大陸外交部發言人陸慷隨即表示，「希望梵蒂岡採取靈活務實的態度以改善關係」。2016年底，梵蒂岡同意被其承認的主教，出席在中國召開的天主教組織最高機構會議，這一舉措被外界解讀為謀求與中國改善關係的又一積極姿態，中國大陸也做出了友善回應。中國外交部表示，中國政府對於處理中梵關係的基本原則是一貫的、明確的，中方對改善中梵關係是抱有誠意的，並願與梵方共同努力，相向而行，推動建設性對話和雙方關係改善進程不斷取得新進展。

9月22日，中梵在北京簽署關於主教任命問題的臨時性協議，是中梵關係史上的重大突破，這掃除了中梵建交道路上的最大障礙，對於最終促成雙方建交具有實質性意義。

中梵建交勢必產生影響

雖然梵蒂岡是目前台灣17個邦交國中面積最小的，但卻是份量最重的。中梵建交必會引發台梵斷交，對於台灣當局來說，這會是自2008年以來所遭遇的最嚴重挫折，可謂「外交大地震」。至此，台灣當局亞、歐、北美三大洲的邦交國徹底歸零。

梵蒂岡在意識形態領域的影響力十分巨大，台梵斷交將會對台灣當局的邦交國形成帶動效應。眾所周知，台灣當局在拉美的邦交國主要是拉丁語系中的西班牙語國家，它們中的大多數因與西班牙的歷史淵源，而信仰天主教。

在目前台灣17個邦交國（包括梵蒂岡在內）中，有15個國家的主要宗教，或主要宗教之一是天主教；其中，有7個國家的主要宗教是天主教，有8個國家的主要宗教之一是天主教，只有2國不信仰天主教。這些國家之所以沒有與中國大陸建交，除了歷史因素及台灣當局的「經援邦交」策略之外，還與梵蒂岡沒有與大陸建交有直接關聯，因為，從宗教意識形態來說，它們與梵蒂岡屬於同一陣營，均與大陸存在宗教和意識形態上的分歧甚至對抗。然而，一旦中梵建交，這些天主教邦交國很可能會改變對大陸的態度，繼而引發新一輪與台灣當局的斷交潮。

(作者係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