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主義」(The Trump Doctrine)正在扭轉美國格局與世界秩序，引起國際社會極大的震撼。「川普主義」會帶給全球經濟社會何種影響，正廣受世人矚目。

川普治國理念與政策戰略

進入2018下半年，國際社會開始用「川普主義」，定義過去兩年來川普的「特立獨行」或「胡整亂搞」，而評論的焦點乃是以「川普主義」與「門羅主義」(Monroe Doctrine)相比較。

1823年，美國第五任總統門羅(James Monroe)與時任國務卿的第六任總統亞當斯(John Quincy Adams)發表「門羅主義」，強調美國不干預現存的歐洲殖民地，也不會介入歐洲國家內部的事務，但同時也要求歐洲國家對北美和南美事務不干預與不介入。美國的外交政策謹守「門羅主義」；直到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後才開始有所改變。

二戰結束後，美國共和與民主兩黨一致決定揚棄「門羅主義」，轉向支持一個應由美國領導的聯盟和安全保證機制所構成的全球網絡關係體系，亦即由「美洲大陸控制權」，轉進為擴張性的「全世界事務控制權」。

從甘迺迪到雷根，從布希父子到克林頓夫婦，美國兩黨領袖都主張，在全世界「推動自由貿易和民主」，最「符合美國利益」。

川普主義四大基本教義

不過，就在這短短的兩年時間，川普竟大斧一揮斲斷了這長年的「華盛頓共識」。當然，固有反川普者認為，這根本就是一個錯亂腦袋的產物，但也有若干跨國專家認為，這短短兩年間摧毀美國「傳統共識」的作法，其實可以參仿「門羅主義」的論述，來為「川普主義」方圓界定。

基本上，「川普主義」由四大基本教義交互連動構成。

第一基本教義是「經濟第一」。打從競選開始，川普就以經濟擺第一位定義讓美國「再次偉大」的願景；這也就是他為什麼一路關心美國超級大貿易赤字問題，而且第一根大棒就揮向對美順差最多的中國大陸，終致引爆了驚世且目前還找不到解決辦法的「美中貿易大戰」。

不過，這種對貿易和經濟的過度強調，很容易模糊掉盟友和戰略對手之間的區別，這就是川普最近竟將歐盟(EU)也列為敵人的原因。

事實上，今天有許多對美高額貿易順差的國家，無一不是美國長久的重要安全夥伴，例如日本和德國。這種「經濟第一」的觀點，導致川普認為美國的逆差根本就是給經濟對手大補貼，以至才會質疑「究竟美國傳統安全同盟價值何在？」

第二基本教義是「絕對美國優先」。川普堅信世界秩序必須是要由強權美國與其他國家一對一談判建立，絕對不應由現行「多邊機構規則」機制所維持。

事實上，在川普之前早有多位美國總統，已不時表達對聯合國、世界貿易組織，OECD及G7等跨國機構的功能機制感到失望。

只不過，川普把過去這些種種「失望」，一下子提升到另一個層次，他認為現行跨國機構在氣候變遷等問題上的「政治正確」，不值得美國遵從；他堅信用一對一的方式與其他國家打交道，足以展現美國強權規模的優勢。

對川普政府而言，既往歷任總統精心建構「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在諸多重大關鍵性議程上，非常輕易就被非強權國家運用「多數票」機制操弄而扭曲，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因此應徹底打破「能以多數決擊敗美國的多邊機構」遊戲規則。

第三基本教義是「強調種族文化優勢」。戰後以來的所有美國總統，包括極端現實主義的尼克森，都深信美國的全球角色就是「維護戰略性的普世價值」。

然而，川普毫無興趣於所謂「促進民主」或「人權表現」的議題；他認為先進國家社會的優勢建立在種族文化，而並非在於「共同價值觀」。因此，他才會念念不忘地要控制移民，認為「移民」已構成對西方社會的威脅；日前川普訪歐之行，對梅克爾直稱移民「對歐洲非常有害，移民會翻轉歐洲文化」。

第四基本教義是「鞏固獨強霸權」。美國國家利益範圍就應該是強權勢力範圍；川普認為全世界應該可以非正式劃分出「強權勢力範圍」，分別由美國、俄羅斯和中國等強權國家，主宰各自的範圍地區。川普最近暗指克里米亞「天然屬於俄羅斯」，乃基於這種「私下想法」而來，他經常質疑美國「全球聯盟價值」的原意亦復如此。

川普熱衷於跟習近平和普丁等領袖打交道，並非想要與習、普「共霸」，其實還是寄望他能擔當「全球首席執行官」，解決國際強權之間的勢力範圍爭端；對於習近平或普丁究竟在各自強權勢力範圍傳播什麼價值觀，「川普主義」並不感興趣。

新三極的全新板塊結構

但有意思的最新發展是，歐盟集團已清楚劃出與中國、俄羅斯的準盟友關係，也同時團結盟內國家一致對抗美國的「川普主義」，這正是從1985年以來全世界概念中的「三極強權」(TRIAD)天下觀，因為「川普主義」乍然冒出，將原本一霸二強的歐美日三極支柱鼎立，轉變成為歐洲、美國、中俄三個「強權勢力範圍」構成的經濟大陸板塊新格局，世界政經新秩序也將因此重新調適，改由新三極「共霸均衡」的權力結構來維繫。

「川普主義」已徹底背離了1945年後美國占居全球唯一經濟霸權所形成的「傳統治國」原則；它惹毛了所有盟國對美國領導地位的忠誠度，乃至引爆了因板塊扭轉受傷害的新興市場經濟國家的全面反對。不過，或許這也正是再造全新世界秩序，以及政治經濟「從獨霸到共霸」新格局的良機。

(作者係環球經濟社社長兼公共政策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