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美國中期選舉如期舉行，截至11月17日，眾議院由共和黨以218席領先民主黨211席獲得控制權；參議院方面，喬治亞州由於兩黨參議員候選人所得選票無一過半，因此定於12月6日複選，但民主黨已獲50席，加上副總統賀錦麗的一票，民主黨仍掌有控制權。

根據美國的選舉史，在任總統所屬的政黨通常會在中期選舉失掉國會多數，而且如果在任總統的支持率低於50%，其所屬政黨平均會在中期選舉失去3席參議院席次和40席眾議院席次。2022年中期選舉前，拜登的民調支持率近40%，美國又逢40年來最嚴重的通貨膨脹，因此一般媒體預測共和黨將掀起「紅潮」，民調網站FiveThirtyEight 選前推算，共和黨在眾議院勝出的機會達84%，參議院勝出機會為59%。但選舉結果民主黨不僅保住了參議院，就連眾議院也僅失去10席，讓民主黨跳脫了中期選舉的魔咒，拜登成了最大贏家，而川普則成了最大輸家。

川普成為敗選的罪魁禍首

美國主流輿論認為，這次共和黨沒有掀起紅潮的主要原因，首推「川普因素」對共和黨人起的破壞作用。川普堅持把中期選舉視為2020年大選的延續，更把它作為2024年大選的熱身賽。他背書了200多位候選人，標準在於是否相信「2020年的大選被拜登竊走」，而不問他們的素質，引起不少選民極度不滿，並擔心這些人若當選會對美國的民主制度造成衝擊。拜登將這些人說成是「黑暗勢力」，並喊出「拯救民主」的口號，促使許多中間派和搖擺派選民把票投給了民主黨候選人。

經濟是這次選舉選民最關注的議題，但保衛民主也受到重視。「顧肚子，也要顧民主」成了主流派，這就大大降低了共和黨以經濟為利劍的威力。其次，民主黨高舉墮胎自由牌，對年輕人、婦女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不少選民認為，經濟衰退可以恢復，墮胎權被剝奪了，將會永遠失去自由，所以站出來投票。再者，有相當一部分選民雖然認同今年美國經濟並不樂觀，未來通脹和衰退危機的壓力很大，但共和黨推舉的候選人只會喊口號，卻未提出具體解決方案，這使得對現狀擔憂的選民感到即使換了共和黨執掌國會，民生問題未必能得到解決，這大大降低了經濟問題對民主黨的殺傷力。

參議院少數黨領袖麥康奈爾(Michell McConell)等共和黨大佬認為，共和黨成績不佳，川普要負主要責任。現在是共和黨向前看的時候，讓川普再出戰2024年大選已無任何意義。佛羅里達州州長德桑蒂斯(Ron DeSantis)一直與川普保持距離，也不邀請川普參加競選活動，這恰是他能以59.4%的選票輕鬆獲勝的重要原因。反觀賓州共和黨參議員候選人奧茲(Mehmet Oz)與川普綁在一起，居然輸給一位中風的副州長費德曼(John Fetterman)。另外，多名獲川普高調支持，分別出戰亞利桑那州及賓州聯邦參議員，以及威斯康辛州、密西根州、賓州州長者都落敗了。

所以說川普是票房毒藥並不為過，愛迪生民調公司的出口民調顯示，58%的選民對川普沒好印象，喜歡他的人只有39%。川普的高度參與，刺激了民主黨的投票率，也讓獨立選民遠離共和黨。

誰是共和黨的明日之星？

選前一般預測，民主黨在眾議院將失去25至30個席次，在參議院也將成為明顯的少數。但這種情況並未發生，拜登的表現遠優於兩位前任民主黨總統－柯林頓和歐巴馬。拜登反應遲鈍且常常失態，遭到共和黨譏笑，根據民調有71%的選民認為拜登不宜競選連任，但中期選舉後，拜登競選連任的決心將更為堅定。

在共和黨瀰漫著一片失望的黯淡時光，佛羅里達州長德桑蒂斯成為引人矚目的亮點。4年前他以4.2萬票、0.4%之差擊敗民主黨候選人吉勒姆(Andrew Gillum)，這次他以150萬票、19.6%擊敗民主黨候選人贏得連任。德桑蒂斯獲得佛州拉丁裔選民的擁護，包括邁阿密市的古巴裔、委內瑞拉裔及奧蘭多市波多黎各人的支持。他在67個郡裡的62個郡獲勝，其中包括民主黨的傳統票倉達德郡。而之前支持川普的《紐約郵報》(New York Post)，在頭版宣布德桑蒂斯為共和黨的未來（DeFUTURE）。

德桑蒂斯對是否會競選總統持謹慎態度。但共和黨籍的前眾議院議長金里奇(Newt Gingrich)11月11日接受專訪時說：我今天收到的電郵有好幾位希望讓川普以外的人來選總統，人選似乎就是德桑蒂斯，他會發現自己如箭在弦上，幾乎無法不參選。

不過，中期選舉的失敗非但未打消川普再參選總統的念頭，反而讓他先下手為強，11月15日他搶先宣布參選2024年總統。川普官司纏身，其中包括聯邦調查局從海湖莊園查獲數十份帶有機密標識的紀錄，以及聯邦及州政府對川普企圖推翻2020年大選結果展開調查。或許川普以為宣布參選，可作為他的護身符。

面對川普宣布參選，共和黨的主要金主卻支持新秀角逐白宮，包括德桑蒂斯和維吉尼亞州州長楊京(Glenn Youngkin)。許多金主批評川普在中期選舉的表現不佳，認為德桑蒂斯和楊京不但是理想人選，而且更有可能勝選。猶他州參議員羅姆尼(Mitt Romney)將川普比喻成「老是輸球的過氣投手」，敦促共和黨人若想贏球就得換投手。曾是川普親密盟友的阿拉巴馬州眾議員布魯克斯(Mo Brooks)也說：共和黨人若讓川普成為2024年黨提名人，將是嚴重錯誤。

美國選舉越來越燒錢

據《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報導，美國政治捐獻資料庫「公開的秘密」(Open Secrets)網站統計，這次選舉的競選花費超過167億美元，為歷史上最昂貴的中期選舉。《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刊文稱，美國選舉越來越燒錢是個長期趨勢，黨派對立讓政治愈發成為零和博弈，因此利益集團和個人捐助者下的賭注就更高。Open Secrets資料指出，與2018年中期選舉相比，美國億萬富豪在今年選舉中的支出增加了44%。《華盛頓郵報》一項統計顯示，在本次選舉中，50位最大金主向各類競選委員會和其他政治團體捐款約11億美元。

為何如此燒錢？因為共和黨希望在拜登第一個任期的最後兩年贏回兩院的控制權，而民主黨則想要保住原本不明顯的優勢地位。社會撕裂是助推美國選舉漲價的重要因素。貧富分化、政治極化、身分政治等因素，導致社會利益衝突裂痕無處不在，疫情、墮胎、控槍、基建、公共債務等涉及經濟民生的立法，均成為兩黨博弈的擂台和籌碼。

金錢操控政治令選民失望

兩黨的燒錢遊戲愈激烈，就顯示美國人之間的政治距離愈遙遠。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民調顯示，90%的受訪者認為不同黨派的支持者之間存在嚴重分歧，近六成受訪者認為，民眾不僅在政策上意見相左，甚至在一些基本事實面也難以達成共識。今天的美國，「我是美國人」正漸漸被「我是共和黨人」、「我是民主黨人」所替代。與4年前相比，中期選舉不僅政治分歧更加突出，而且燒錢更兇猛，競選支出激增顯示美國政治兩極化加劇。

越來越貴的選舉，讓民眾對金錢操控下的民主政治深感失望。美聯社的民意調查顯示，美國每10人就有8人對政府不滿。前總統卡特曾表示，需要巨額資金支援的民主，對美國政治構成不可逆轉的損害。前總統歐巴馬承認，美國的政治活動中有太多的金錢介入。金錢政治貫穿選舉、立法、施政的每一個環節，民眾的參政權受到極大的限制，經濟地位的不平等固化為政治地位的不平等，再反過來加劇了經濟的不平等。

簡言之，建構於金錢之上的美式民主，早已異化為「百分之一擁有，百分之一治理，百分之一享有」。

(作者係旅美政治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