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也譯為史諾）因他在1937年7月出版的《紅星照耀中國》（亦稱《西行漫記》） 而出名。該書突破了國民黨對中共的封鎖，影響了西方國家對中共的認識，更影響了國共兩黨勢力的消長。

費盡苦心終於到了陝北

斯諾1905年7月17日出生於美國密蘇里州堪薩斯城。青年時期愛好新聞事業，畢業於著名的密蘇里大學新聞學院。1928年9月，正當北伐軍攻克北京三個月，23歲的斯諾抵達中國，擔任《密勒氏評論報》的助理編輯，他乘火車沿鐵路幹線進行旅行採訪。此時正是國共兩黨從合作到破裂的時候。他認真採訪，五年後就有作品呈現，斯諾的第一部著作《遠東前線》1933年9月在美國出版。

他一邊從事新聞工作，一邊在燕京大學新聞系擔任講師，講授「新聞特寫」和「新聞通訊」。同時擔任美國《紐約太陽報》、英國《每日先驅報》的特約記者。此時中共經過一年長征，已經抵達陝北。

由於國民黨對中共的封鎖，外人無法瞭解中共方面的訊息，作為年輕的新聞記者，斯諾基於職責亟欲掀開中共的神秘面紗，他好奇為何中共能夠抗衡國民黨龐大的軍力追殺將近九年。斯諾計畫前往蘇區，但當時中共控制區幾乎完全被封閉，無法輕易前往。他冒著被國民黨殺害的危險前往陝北，這對一個外國人來說，更是不簡單。

1936年6月，經過宋慶齡介紹，在中共地下組織的幫助下，斯諾先行注射了天花、傷寒、霍亂等疫苗，從北平坐火車到鄭州，再換隴海線到西安，到了西安先後拜會綏靖公署主任楊虎城、陝西省政府主席邵力子，從邵力子那裡獲知當時國共在陝北暫時休戰，如果安排得當即可以前往陝北。

安排斯諾前往陝北中共控制區的是一位王牧師，他其實是中共地下黨員，在張學良身邊工作，同時在張學良身邊工作的還有香港海員大罷工的領導人之一鄧發，兩人都是潛伏在國民黨的特工，可見當年的中共是無孔不入。在周詳的計畫下，斯諾還先到西安郊外彩排如何避開國民黨特務的跟蹤。終於某一天清晨，斯諾乘著東北軍的軍用大卡車離開西安城前往陝北，沿途經過洛川、延安、安塞、百家坪。

首先訪問了周恩來

他首先遇到的中共高層是周恩來，斯諾在安塞讚嘆周的「冷靜」與「擅長推理」。留著大鬍子的周恩來，為他安排了長達92天的採訪行程。他第一個採訪的也是周，竟日長談，周告訴他早年的革命歷程，從身世到就讀張伯苓創辦的天津南開中學，以至於赴日，返國再讀南開大學，創辦「覺悟社」，參加五四運動被關押了5個月，1920年10月赴法勤工儉學，在法國參與組織「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這個團也就是後來的「中共旅歐支部」。周恩來說旅歐的青年黨員還有蔡和森、蔡暢、趙世炎、李富春、李立三、王若飛、陳延年、陳喬年。在法國的中國留學生有400人參加共產主義青年團，100人成了無政府主義者，100人成了國民黨人。

周恩來1924年回到廣州，出任新成立的黃埔軍校政治部副主任及中共廣東省委書記。他在軍校成立「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其頂頭上司是俄國顧問加倫。北伐開始，周受蔣介石命令去上海發動工人，協助軍隊占領上海。周說1927年3月21日上海大罷工，5千名工人武裝，兩天內清除上海外國租界，但國共關係破裂，國民黨清黨。周告訴斯諾，有5千多人被殺，他幸運逃脫，到南昌參與組織八一起義（暴動），失敗後周轉入地下，1931年突破封鎖抵達中央蘇區，出任軍委會副主席。斯諾對周的採訪止於此，未及長征部分。但即使如此，周早年的革命經歷也第一次完整地呈現在世人面前。

終於採訪到毛澤東

離開安塞，在中共通訊組一行40多人的陪伴下前往保安，斯諾騎著一匹瘦馬，其他人則是步行。他和年輕的戰士交談，問他們為何參加紅軍？幾乎每個人都說「紅軍好」、「紅軍對老百姓好」、「紅軍是革命的隊伍，打地主，打帝國主義」，斯諾質疑原因，後來他看了當地的教科書，瞭解到他們是受到書裡的教材影響。

1936年7月，斯諾終於在保安親訪毛澤東，毛給他的印象是「那張極其精明的知識分子面孔」、「瘦削頗似林肯」，他稱讚毛「平易儉樸」、「聰明老練」、「一天工作達十三、四個小時」。他們兩人暢談了好幾個晚上，毛澤東一生沒有留下任何回憶錄，唯一的一部就是斯諾做的採訪。毛的訪談經過翻譯吳亮平和斯諾兩人反覆校正而定稿。

在採訪毛的過程裡，毛詳述了家世，早年在湖南湘潭鄉下的生活，外出長沙求學，以及到北京大學擔任圖書館管理員，加入中國共產黨，1921年7月參加「一大」的狀況，還有中共在瑞金時期反國民黨圍剿的策略得失，長征的轉折等等，這部分等於是早期中共歷史的第一手見證。

出版《紅星照耀中國》

斯諾完成訪談後回到北京，將整個訪談記錄整理成書，1937年11月14日、21日《密勒氏評論報》首先發表了他的採訪文章：《與共產黨領袖毛澤東的會見》，以及由他拍攝的毛澤東頭戴有紅五角星軍帽的照片，這張相片成為經典之作。

斯諾隨即在英國出版專書，共計30萬字，書名《Red Star Over China》（紅星照耀中國）。1938年1月，美國藍燈書屋再版該書，2月中文譯本在做了少量增刪後，改名《西行漫記》，在上海出版。引起極大轟動，暢銷一時。

書中第五章「一個共產黨員的來歷」，就是專門記錄截至1936年的毛澤東革命經歷。後來被單獨以《毛澤東自傳》出版。

斯諾貢獻被肯定

斯諾是第一個採訪中共高層與邊區狀況，並且在西方世界公開出版的西方記者。必須知道，斯諾採訪周恩來、毛澤東及其他中共高層人士是1936年7月，此時的中共驚魂甫定，至多只能說是剛站穩腳步。

可以說，沒有斯諾的採訪，就沒有毛澤東的自傳；沒有斯諾的採訪，這本相當於「中共黨史」的寶貴記錄就不會出現。斯諾是以第一手資訊向西方世界公開正面介紹中共的第一人，他沒有用浮誇的字眼，在國民黨早期仍稱呼中共為「共匪」的時候，這本書揭開了迷霧，道出了真相。斯諾貢獻之大，由此可見。

1972年2月15日，斯諾在日內瓦病逝，享年66歲。就在同一周，美國總統尼克森訪問中國，可惜斯諾未能活著看到兩國關係正常化。其遺囑交待一部分骨灰葬於他所任教的燕京大學未名湖畔（今北京大學未名湖畔）。

(作者係成功大學歷史系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