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眾議院由7名民主黨和2名共和黨眾議員組成了特別委員會，對國會山莊暴亂案展開調查。迄今進行了300多次訪談，逮捕了750多人，發出50張以上的傳票，但一些關鍵問題如川普與當天集會有多大關係？川普該為暴亂承擔多大責任？暴亂發生後，川普究竟採取了什麼行動？為什麼軍方和警方對暴亂的反應相對遲緩？川普是否打算利用支持者的力量推翻選舉結果？還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

拜登嚴詞批判前總統    

2022年1月6日，拜登在國會大廈雕像廳發表「紀念國會大廈遭致命襲擊一周年」主題演講。拜登未提及川普的名字，只是提了16次前總統。

拜登在演講中回顧了國會大廈襲擊事件，並稱事件背後的真相是：前總統製造並散布了關於2020年大選的謊言，他這樣做，是因為他置權力於原則之上；他不能接受他輸了。儘管美國參議員、司法部長、副總統、各州州長和官員都說：他輸了。

拜登譴責：「那些強攻國會大廈的人，那些煽動和呼籲他們這樣做的人是用匕首直指美國的咽喉，直指美國的民主。…那些拼命否認這次選舉認證，無視選民意願的真正陰謀家，他們的陰謀被挫敗了。」拜登承諾：「我將保衛這個國家，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將匕首置於民主的咽喉之上。我相信，總統的權力和目的是：團結這個國家，而不是分裂它。」

當被問及為何沒有在演講中提及川普的名字時，拜登回答說：這與誰是總統、誰是副總統沒有關係，而是有關我們的制度，以及一個企圖將自身利益凌駕於一切的人。而我不想把這變成我和（前）總統之間的一場當代政治鬥爭。

川普反批拜登執政不力

對於拜登的演講，有人給予極高的評價，認為是拜登迄今為止最精彩的表現。當然也有人認為，整篇演講歸根結柢就是在「清算」川普，而不是在反思暴亂發生的深層原因，並提出有效的解決辦法，通篇充滿了冠冕堂皇的空話，無助於團結及彌合傷口。

川普原本計畫同一天在佛羅里達海湖莊園舉行記者招待會，但其圈內人認為，可能效果不彰，因此改為用一份聲明回應。川普稱民主黨繼任者「正利用1月6日來分散美國民眾對其失敗執政的注意力」、「拜登政府正用瘋狂的邊境開放政策、腐敗的選舉、災難性的能源政策、違憲的疫苗授權及毀滅性的學校停課來摧毀這個國家。我們的國家已不再有邊界，也完全失去了對新冠疫情的控制，不再擁有獨立的能源，還面臨著日益嚴重的通貨膨脹。不僅如此，我們的軍隊也處於混亂狀態。從阿富汗撤軍可能是美國卓越且悠久歷史上最令人尷尬的一天。」

除了批評拜登政府的表現外，川普還重申「2020年大選遭到操縱」。他說：「為什麼眾議院1月6日調查委員會沒有討論2020年大選遭到操縱？因為他們對所發生的事情沒有答案，也沒有理由。他們口口聲聲討論所謂的大謊言，而實際上大謊言就是選舉本身。」在聲明最後，川普又說，「民主黨人希望擁有1月6日這一天，這樣他們就可以煽動恐懼並分裂這個國家。依我看就讓他們去吧，因為美國已經看穿了他們的謊言和極端化。」

各界對國會暴亂表示憂心    

1月6日，眾議院為去年在國會襲擊事件中的喪生者舉行紀念會，參加者幾乎都是民主黨人，懷俄明州眾議員里茲錢尼(Liz Cheney)和她的父親、前副總統迪克錢尼(Dick Cheney)是僅有的共和黨人。里茲錢尼在受邀擔任特別委員會副主席後，不僅被撤銷了共和黨的黨職，甚至被一些共和黨人視為叛徒，也因此，里茲錢尼今年是否可連任岌岌可危。迪克錢尼對共和黨員未認識到1月6日事件的嚴重性及其對美國的威脅深感失望。

前總統卡特1月5日在《紐約時報》發表文章表示，一年過去了，撒下「大選被竊走」大謊的人仍然牢牢地控制著共和黨，他傳播錯誤的資訊造成美國人彼此對立。迄今仍有三分之二的川普擁護者懷疑拜登當選總統的合法性，有80%的共和黨人希望川普2024年再選總統。卡特引用「美國生活調查中心」資料顯示，有36%的美國人認為，美國傳統的生活方式正在迅速消逝，因此需要採取武力來拯救。約40%的共和黨人認為，用暴力反對政府有時候是正當的。昆尼別克大學的民調(Quinnipiac Poll)分析，93%民主黨人認為，去年1月6日國會山莊騷亂是在攻擊政府，但僅有29%的共和黨人贊同。民主黨人認為被逮捕和起訴的暴亂者「罪有應得」；而共和黨人則認為是「清算愛國者」。

川普仍在興風作浪

細觀1月6日的暴動，參與者以白人藍領「紅脖子」占絕對多數，許多退伍軍人參與其中，被員警擊斃的那名女士就是在空軍服役14年的退伍軍人。積極發動此次示威活動的群體，如QAnon、Stop Steal和Proud Boys都是與「白人至上主義」難脫瓜葛的民間武裝力量。他們深怕美國繼續朝自由化、多元化、全球化發展，白人即將成為少數，難再主導或享受他們認定的至高地位。這群數以千萬計相對貧窮、教育程度較低、就業困難、充滿被剝奪感的絕望選民，視川普為力挽狂瀾的救星，他們有如火藥庫，而川普就是點燃引信的人。

長期以來，美國貧富極端懸殊、政治極化、階層固化、社會分裂等問題，已成為一個結構性的矛盾，國會山暴亂就是這些矛盾激化的結果。一年過去了，川普崛起的社會環境竟毫無改變，使他人氣不墜。2022年期中選舉，川普的死黨約有165人參選，其他共和黨候選人也極力爭取他的支持，川普的聲勢如日中天，無人敢於攖其鋒。根據目前的政治情勢看來，共和黨有可能在期中選舉掌控參眾兩院。果如此，將為川普2024年大選復出甚至獲勝如虎添翼。有媒體認為，拜登的演講對準川普火力全開，就是對這種可能性感到憂心忡忡。

福山對美國民主提出批判

許多美國人及國際觀察家，對拜登領導的民主黨政府仍寄予厚望，但不少分析家認為，美國的領導人，不管是拜登或川普，民主黨或共和黨，都無法根本解決美國的痼疾。拜登在演講中特別提及中國和俄羅斯，美國日裔學者福山(Francis Fukuyama)1月6日在《紐約時報》發表文章直指，今日美國最大的弱點在國內，而非國際。福山認為美國模式已經衰落，自1990年代中期以來，美國的政治體制日益兩極分化並互相挾持，導致政府連基本的職能都不能順利運作。金錢深深影響政治，投票系統日益背離民主選擇。南北內戰和大蕭條期間，美國產生了有遠見的領袖如林肯和羅斯福，他們帶領美國走出困境，使得美國得以復興。而21世紀頭幾十年，美國的決策者卻帶來兩個大災難，即伊拉克戰爭和金融危機，隨後又產生了短視的煽動家鼓動民粹運動，美國似乎已經無法自我改革。

福山也在《經濟學人》發表了一篇題為〈美國霸權的結束〉(The End of American Hegemony)短文指出，美國社會已經深刻極化，很難就任何問題產生共識，這是美國長期的弱點和衰落的根源。但美國在未來多年仍將是個世界大國，其影響力將取決於它能否解決國內的問題，而不是它的外交政策。

美國「雙寡頭壟斷選舉制度」造成了選舉政治的僵化、政黨的工具化，當兩黨政治演變成為一種為贏得選舉而存在的體制，民主政治應有的道德和思想內涵便會蕩然無存，妥協的空間只會越來越小，甚至完全喪失。因此不少人形容兩黨制是厄運迴圈(doom loop)。

三權分立、公正公開選舉及權力和平移交，是美國民主的體現，而國會山暴亂嚴重挑戰了這三項規範。彈劾川普、將暴亂者繩之以法，固然是必要的法律措施，但治標不治本。要治本，美國就必須徹底自我改革，但從觀察一年來美國朝野對國會暴亂事件的調查，以及此次紀念暴亂的種種發言來看，這種期盼很難實現。

(作者係旅美政治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