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院今年4月召開「研商防制人才挖角會議」，會中指示包括「在台登記有案之企業」、「在大陸地區登記有案之企業」，原則上均不可刊登赴陸就業職缺廣告；例外可刊登工作地為大陸地區職缺廣告者，則以「經投審會許可之台商大陸公司」，且以「有實際營業行為」者為限；如果涉及「積體電路」、「半導體」或「IC」等關鍵字，將加重處罰。

勞動部據此近日與經濟部、陸委會等部會開會，認定即使受雇於台灣公司再外派至大陸職缺也不得刊登廣告，刊登將涉及違反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第34條，最重可罰50萬元；至於人力銀行、獵人頭公司若協助企業招募人員赴陸就業，則涉及違反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第35條，最重可處500萬元。

關鍵產業或職務加重處罰

勞動部函文指出，「近年來受到美中科技戰影響，大陸半導體產業發展受阻，積極透過挖角及滲透等手法建立自主供應鏈，而台灣半導體研發人才經驗豐富、語言相通且易於管理，儼然成為大陸鎖定挖角之目標。」特別的是，其實兩岸人民關係條例早已有相關立法，但過去採用較寬鬆的認定方式；惟4月行政院召開會議時，決議把「在台登記有案之企業」赴陸職缺也納入，才有了此次令人疑慮的禁令。

依據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第34條及第35條規定，函文羅列兩項具體行為：

(一)刊登大陸職缺廣告：不論「在台登記有案之企業(含經投審會許可之陸資、外資)」、「在大陸地區登記有案之企業(含經投審會許可之外資)」原則均不可刊登赴陸就業之職缺廣告，尤其職缺廣告內容涉及積體電路、半導體或IC等「關鍵產業」或「關鍵職務」字者。可刊登的例外是「經許可之台商大陸公司」，且「有實際營業行為」。

(二)人力銀行、獵人頭公司不得協助企業在臺招募人員赴陸就業：這些求才服務通路，只要刊登屬大陸地區職缺應予下架。惟勞動部尚在研擬「違反之裁罰基準」，未來將予裁罰，但如涉及積體電路、半導體或IC等關鍵字者，將加重處罰。

這個「全面下架刊登」政策顯然存在許多疑慮，究竟其範圍及於何時？何地？是否只針對台灣的人力網站，若使用或連結非台灣人力銀行網站找海外職缺，是否觸法？再者，這樣的管制到底如何實施？能否有效阻絕台灣人才外流？又因涉及憲法工作權保障，必須檢討現行法律，加以修正和調整，才能「依法行政」，而非單靠政策或命令宣示！

恐牴觸憲法工作自由權

如果國人找工作都受到禁止，這涉及憲法第15條規定「人民之工作權應予保障，人民從事工作並有選擇職業之自由」。因為，只有在工作與公共利益密切相關時，並符合憲法第23條比例原則之限度內，才能對從事工作之方式及必備資格或其他要件，得以法律加以限制。因此，勞動部除有必要進一步清楚明列「違反之裁罰基準」外，也必須清楚界定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第35條「從事台灣地區人民赴大陸地區就業之人力仲介業務」，將之列為「禁止項目」，有無牴觸憲法工作自由權之保障？而「下架刊登赴大陸就業職缺資訊」是否符合憲法比例原則？

全世界的科技公司都在廣泛延攬人才，並非只有中國大陸，而且各國企業的條件幾可從網路上查閱，資料公開又透明；求職者不一定需要透過人力銀行，互相引介、透過人脈，甚至是「團隊整批交易」，才是現今台灣人才出走的主要方式。所以勞動部遏止工作機會的用意，恐怕對關鍵技術的科技人才沒有實質效果；尤其對台灣也挖角嚴重的日、韓是不是也該考量立法禁止？

假若，這些地區所給的薪水高出台灣兩三倍，又可安排子女就學，提供免費機票，台灣政府這道對科技人才頒布的預告禁令，充其量只是在中美貿易戰中，台灣宣示的政治立場而已。

「刊登職缺」反而相對安全

事實上，新科技與新經濟模式日益發展，加上網際網路快速發達，藉由網路平台加速供需雙方的配對，不僅可降低勞動市場雙方媒合的成本，也讓遠距徵才、視訊面試愈來愈容易，使得企業在低成本與短時間內得以取得豐富的人才資料庫。如此，將會造成工作者角逐工作機會愈趨競爭；但也會產生不肖企業與陷阱職缺，故意藉此招攬人頭。

此時，若有「人力銀行」提供刊登職缺，不論工作地點在何處，至少刊登的資料大都經「過濾」並「篩選」，而且必須提供足夠穩定的工作條件、合理的報酬，以及符合勞動基準法的規範，反而能讓工作職缺相對透明，求職者也能更加安全。

綜上，勞動部5月要求全面下架刊登赴大陸就業職缺資訊，是否反其道而行，尚待深入觀察，至少實效上令人存疑！好在勞動部函文重點在先期提醒，用字遣詞：「為避免刊登大陸職缺廣告，間接促成台灣人才赴陸就業，請就轄管刊登求才職缺廣告就業地點涉及大陸地區者，先行下架，以免觸法」顯有轉寰空間，讓大家進一步思考。

（作者係台中市政府前勞工局長、雲林科技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