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下午2時15分左右，示威者開始企圖闖入國會大廈，最終有成百上千人衝進去，他們肆意打砸、破壞，甚至衝進眾議院議長佩洛西的辦公室，掀翻桌子、撕毀牆上的照片，並拿走她的講話台。其時國會正在舉行參眾兩院聯席會議，認證總統選舉人團投票數，以便正式敲定拜登為總統當選人。暴徒的湧入打斷了這個原本只是走過場的儀式，結果，一直到7日凌晨3點半才完成整個儀式。

1月6日的國會騷亂事件，是1814年美英戰爭期間，英軍攻占華盛頓，火燒國會大廈和白宮後，美國國會首次被本國暴民攻陷，因此，被稱為「美國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三權分立、公正公開選舉及權力和平移交是美國民主的體現，這次暴亂是行政部門最高領導人煽惑民眾，衝擊最高立法部門的國會，讓以民主自豪、常向全球示範法治和秩序的美國蒙羞。罪魁禍首當然非川普莫屬。

川普被眾議院第二度彈劾

1月13日，美國眾議院通過彈劾議案，根據憲法第14條修正案第3款，正式以「煽動叛亂」罪彈劾川普，指控川普錯誤地鼓吹選舉舞弊，企圖非法製造不同的選舉結果，並讓其1月6日的集會轉變為暴力事件，從而「嚴重危害美國及其政府機構的安全」；「威脅到民主體制的完整性，擾亂權力的和平移交，並危及政府各部門平等」。彈劾案還指川普「違背了作為總統的責任。明顯傷害了美國人民」。

彈劾案在眾議院以232票對197票獲得通過，有10位共和黨眾議員投了贊成票。川普是美國歷史上第一位被彈劾兩次的總統，上一次是2019年12月18日，民主黨掌控的眾議院以「濫用總統權力和阻撓國會」為由，首次通過彈劾川普案，但參議院未通過該案。此次投票前，佩洛西在議場上說：「我們知道美國總統煽動了這個叛亂，這個武裝叛亂是反對我們共同的國家，因此他必須去職」。

接下來是參議院的審議。儘管有一些共和黨參議員表明會支持彈劾案，但必須有三分之二(67位)參議員支持，彈劾案才能通過，這表示必須有17位共和黨參議員投贊成票，才能讓川普定罪。參議院共和黨領袖麥康奈爾(Mitch McConnell)已表明，參議院即使迅速展開行動，也要等川普卸任後才能達成裁決。

2020大選勝負並無爭議

在美國歷史上，1800年和1876年的總統選舉最具爭議性。前者是副總統湯瑪斯傑佛遜(Thomas Jefferson)挑戰現任總統約翰亞當斯(John Adams)，由於選情複雜和選舉規則不盡完善，結果經36輪投票，傑佛遜才脫穎而出，四年後他又連任。

1876年的總統大選，雖然民主黨的薩姆爾蒂爾登(Samuel Tilden)在普選票勝過共和黨的拉塞福海斯(Rutherford Hayes)，但在換算成選舉人票時，蒂爾登得到184票，海斯得165票，無人過半，而剩下4個州共計20票懸而未決。最後選舉委員會以8-7比數，把有爭議的20張票判給海斯，海斯以一票之差險勝。之後兩黨達成一項非正式的「1877年妥協案」解決爭議，民主黨人默許海斯出任總統，但他不得尋求連任，而共和黨人同意從南方撤走聯邦軍隊，結束重建時期。

2020年總統大選的勝負則相當明確。在普選票方面，拜登得到81,255,933票，比川普的74,196,153得票，足足多出7百多萬票；在選舉人票方面，拜登得到306票，比川普的232票，多出74票。但川普堅持不認輸，且發動了60多樁選舉官司，但都因證據不足而敗訴。此外，他還大肆宣傳他的勝利被民主黨舞弊偷走，而他認為參眾兩院聯席會議認證選舉人票是他翻盤的最後機會，因此於12月18日宣布「1月6日在華盛頓舉行大型抗議活動。記得來，（活動）將很瘋狂！」

川普及右翼組織不斷煽動

此後至1月6日前的十幾天裡，「衝擊國會」(Strom the Capitol)的號召在右派社交媒體上出現超過十萬次，其中還提供了如何進入國會大廈的細節，極右翼團體甚至在線上討論該帶什麼武器和傢伙。根據美聯社報導，國會山莊的員警在數天前就獲得可能發生暴動的資訊，但他們不僅沒有警惕，而且還拒絕國民警衛隊總部、FBI及華盛頓警察總局的支援，當天也未採取像對付「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fe Matters)示威群眾那樣凶狠的措施。

華府警察之所以出現雙重執法標準，有人認為，是因為川粉白人占絕大多數，而且是支持現任總統的群體，因此，投鼠忌器，沒有採取霹靂手段。對此，拜登和賀錦麗都表示，這是不能接受的錯誤。

暴徒進入國會大廈後顯得輕車熟路，因此啟人疑竇是否有內應。據報導，右派挺川普運動「阻止偷竊」(Stop the Steal)發起人亞歷山大(Ali Alexander)在直播平台「潛望鏡」(Periscope)指出，他與三位共和黨籍聯邦眾議員：亞利桑那州的安迪比格斯(Andy Biggs)、保羅戈薩(Paul Gosar)及阿拉巴馬州的莫布魯克斯(Mo Brooks)擬好計畫，要讓群眾在國會大廈怒吼，讓共和黨議員能夠改變心意。

此次國會山莊暴亂的罪魁禍首是川普，他第二次被彈劾可以說是罪有應得，但是清除川普後，美國並不會就此平安無事。

國會山莊暴亂的深層原因

首先，即使在暴動後，仍有147位共和黨眾議員投票反對選舉人票的結果。其次，根據PBS民意調查，有72%的共和黨選民不相信選舉人票的結果。儘管主流媒體一再披露川普撒謊成習，上任以來至少撒了兩萬次的謊，但選民顯然不以為意。川普在2020年的得票比2016年足足多了11,210,328票。可見要理解1月6日的國會山莊暴亂，還得探究其他深層原因。

這場暴力衝擊民主體制的抗爭，表面上看起來是力挺川普，但歸根究底卻是一場白人集體危機感，在川普煽動下的總暴發。共和黨參議員麥康奈爾形容它是「未成功的政變」；拜登將它定位為「國內恐怖主義的襲擊」。美國主流社會避談種族因素，但其實暴亂背後就是白人至上的幽靈在作祟。

細觀這場暴動，參與者以白人藍領「紅脖子」占絕對多數，政治傾向極右，許多軍人或退伍軍人參與其中，被員警擊斃的女性就是在空軍服役達14年之久的退伍軍人。發動此次示威活動的群體如QAnon、「停止偷竊」運動和「驕傲男孩」(Proud Boys)都是信仰「白人至上主義」的民間武裝力量。他們深怕美國繼續朝自由化、多元化、全球化發展，白人即將成為少數，難再主導美國或享受至高的地位。這群數以千萬計相對貧窮、教育程度較低、有就業困難、充滿被剝奪感和被遺忘感的選民視川普為救星，他們長期累積的不滿有如火藥庫，而川普就是點燃引信的人。這些擁有武裝的極端主義分子人數遠超過三K黨，對美國社會治安形成極大威脅。任何政黨都應該認真對待這個問題，而不能夠引以為自己的政治資本。

另外，美國的金融壟斷資本主義，導致貧富懸殊、政治兩極化、階級固化、社會分裂等問題越來越嚴重，成為社會結構性的矛盾，這次暴亂就是該些矛盾激化的結果。彈劾川普、起訴暴亂者，固然是必須採取的法律措施，但卻治標不治本。

特勤局的情資顯示，極右翼團體可能在拜登就職典禮前，在各州首府和華盛頓特區發動武裝抗議；軍方因此部署了至少25,000名國民警衛隊；國會建築內到處可見武裝士兵席地而睡，成為內戰以來首度有軍隊駐紮國會。這些國民警衛隊原本只被告知攜帶防身器具，後來被通知攜帶手槍及步槍等攻擊武器，因應可能的土製炸彈襲擊。FBI也對華盛頓特區及50個州首府提出武裝示威警告，其中包括三起對國會的潛在攻擊事件。

拜登難以修復、重振民主

在1月6日暴動後，FBI升高了維安準備，封鎖華盛頓特區市中心一星期，直至1月20日之後。重要政府機關，尤其是國會山莊周邊架設更多、更高的圍籬和鐵絲網，並派兵與員警駐守。全國如臨大敵，華盛頓特區被形容為「迷你的巴格達」，民主殿堂像軍營。在這樣的氛圍下進行總統就職典禮，還能稱為和平交接嗎？

拜登就職演說中強調，他要「作全美國人的總統」，上任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修復分裂、重振民主。但美國社會的痼疾已深，社會分裂已深，僅憑拜登一人、一屆任期，恐怕難以化解諸多矛盾，這就如以三年之艾治七年之病，難以為功。

(作者係旅美政治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