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印邊界衝突最近雖有升高之勢，但在俄羅斯的審慎安排下，經由上海合作組織框架的運作，中印兩國已開始進行一系列討論，儘管目前雙方仍各堅持己見，但莫斯科對話對中印衝突緩和之功能則不容否認，這或許是近年俄羅斯外交上的一項重大成就。

安排中印防長及外長對話

9月9日上海合作組織外長理事會會議在莫斯科舉行，議程包括反恐、反毒、資訊等議題。會議期間，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與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印度外長蘇傑生，舉行三方會談。之後王毅再與蘇傑生會面，兩人討論近月在拉達克地區持續的主權衝突，重申雙方保持外交和軍事渠道對話，承諾通過和平協商，化解邊境爭議。

在這次外長會議前5天，中國國防部長魏鳳和及印度國防部長辛格已在莫斯科先舉行了初步會談。此外，兩國在喜瑪拉雅山的邊防部隊也進行了「軍長級」層次的會談。但這些會談並不表示衝突完全獲得解決，因為最近在拉達克邊界地區出現了槍聲，這是自1975年中印雙方達成不得動武協議以來的頭一遭。中印均將責任指向對方。

根據香港《南華早報》報導指出，中印發生衝突的另一地點為藏南地區，即印度所謂的「阿魯納恰爾邦」，印方曾以熱線向中國政府查詢，有關5名印軍遭中方扣留之事，中方尚未回覆，惟表示中國從不承認藏南地區為印度所有。

莫斯科之前曾多次成功地協助南亞國家之間的對話，例如1965年蘇聯促成印度與巴基斯坦的和談。由於蘇聯部長會議主席柯錫金的努力，印巴兩國在中亞塔什干進行會談，最後雙方同意停火。此外，莫斯科也長期協助解決印巴邊界問題，例如2019年印度政府取消查謨─喀什米爾邦的自治區地位，時任印度國家安全顧問杜沃首先訪問莫斯科，與俄國聯邦國家安全會議秘書長帕特魯舍夫就此問題進行討論，俄羅斯成為聯合國安理會第一個支持印度立場的國家。

美國一直希望拉攏印度，讓印度與日本、澳洲成為四國權力軸心的一員，但印度卻因不願破壞與俄羅斯的友好關係而未加入。這充分顯示，莫斯科對話對中印邊界衝突緩和具重大意義。

中印對邊境領土互不相讓

近年來俄羅斯在外交上並無太多建樹，但這次能促成中印兩國防長及外長先後在莫斯科對話，可算是俄羅斯在外交上一項重大成就。不過，中印兩國在喜馬拉雅山區的邊界衝突並未降低。

俄國媒體透露，外長會議是由印度駐莫斯科大使館提出來的。印方希望俄羅斯出面促成中印對話。參加者包括印度外長蘇潔生、中國外長王毅及俄國外長拉夫羅夫，但正式對話時僅有中印兩國外長。稍早新德里強調不需要第三者協助解決中印衝突，美國總統川普曾表示，美方有意出面協助，但被新德里拒絕。

此次莫斯科出面協助安排中印對話極為審慎，拉夫羅夫外長在接受《今日印度》雜誌訪問時表示：「俄羅斯將採取中立和不干涉立場，除非雙方要求。」目前俄羅斯並未參與雙方對話，而是盡量從旁協助改善對話之氣氛。但如何創造良好的對話環境，主要就是俄羅斯必須採取「秘密外交」方式。不過拉夫羅夫強調，中印雙方必須都要有對話的意願，否則一切努力都是枉然。

著名的《印度戰略》雜誌編輯舒克拉(Vina Shuka)分析，目前中印談判尚未能取得突破的主因，是由於「兩國既不想開戰，又不願失去領土」。60年來的領土問題，恐怕很難在短期內獲得解決，而且最好由兩國的領導人直接進行視訊會談。

俄羅斯堅守了中立路線

9月4日，中國國防部長魏鳳和與印度國防部長辛格，在出席莫斯科的上合組織、集體安全組織及獨立國協國防部長會議期間會面，也是透過俄羅斯的安排而會談。雙方曾就中印邊界衝突問題，進行超過2小時的閉門會議，但雙方寸步不讓，並不願做任何妥協。為維持公正無私的態度，俄羅斯採取中立立場，協助雙方解決彼此間的歧見，並獲得相當成效。由於俄方極度審慎，因此俄國媒體關於中印兩國防長會談報導甚少。

根據《印度斯坦時報》(Hindustan Times)報導，9月6日中印兩國「軍長級」會談也在邊界地區同時舉行，目的是防止班公湖衝突事件再度發生。

8月底，中印兩國邊防部隊曾在班公湖附近發生衝突，並造成若干人員死傷。中印兩國「軍長級」會談，促成兩國防長在莫斯科先行會晤。然而在「軍長級」會談上中印相互指責對方應為情勢負責。根據印度官方說法，此次會談是中方主動要求而召開。尼赫魯大學教授孔達帕里表示，由於中國在南海、台海和東海均有問題，北京不希望同時與新德里衝突，但妥協條件應由中方提出，未來印度還可能對中國進行一些經濟制裁措施。

印度遊走在美俄之間？

辛格訪俄期間，曾與俄羅斯國防部長紹亦古會晤，雙方就兩國的戰略合作交換意見，而且就在兩國國防部長會晤的同時，兩國海軍亦在孟加拉灣進行聯合演習，因而特別引起各方關注。

最近十幾年來，印度一直採取與俄羅斯發展政治合作的路線，不過印度內部仍有反俄勢力。如印度重要網路刊物《星期衛報》(Sunday Guardian)就對最近俄、印海軍聯合演習表示異議，並反對印度與莫斯科發展進一步關係，認為近年俄羅斯向北京一面倒，印度可以參加上合組織多邊國家會議，但前不久才在同一地點與美國聯合演習，後又進行俄印聯合軍演，似乎相互矛盾，因美印軍演很明顯具有反中的性質，則俄印軍演目的何在？但這似乎並非印度官方的立場，印度國防部長就再三強調，印度應該走中立，而非反俄的路線。

結語

自今年6月，中印在拉達克加勒萬河谷發生流血衝突後，雙方又在附近的班公湖再度爆發衝突，9月7日更發生鳴槍威脅事件，這也是45年來的頭一遭。由2017年的洞朗對峙事件發展至今，充分顯示中印邊界衝突已有再度升高的趨勢。特別是中國在面對南海、台海、東海情勢嚴峻，美國進行全面施壓之際，印度在中印邊界地區亦伺機而動。毫無疑問，北京在戰略壓力未緩解之前，新德里的威脅恐怕一時仍不會消除。

在俄羅斯的安排下，中國及印度防長、外長在莫斯科先後對話，目前雖仍各持己見，但莫斯科從中協助的功能不容漠視。近年俄羅斯在中亞、南亞國際衝突中的調人作用，與近期美國在國際上的種種作為形成鮮明對比，這或許就是中、印兩國均不願華府介入的主因。俄羅斯在此次中印對話中，採取了中立、不干涉的立場，並致力創造會談良好氛圍，功不可沒。

(作者係前駐俄羅斯資深外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