隸屬瑞芳的金九地區，曾有不少來自大陸的浙江人在此參與抗日，也有不少淘金客來到此異鄉打拼，這裡有包括金瓜石線鐵路在內豐富的歷史文化，值得當局重視。

金九地區指的是新北市瑞芳區的金瓜石、九份。清代時，瑞芳僅是淡蘭古道的一個小驛站─瑞芳店，屬基隆廳管轄。自近兩甲子以前，在金瓜石、九份發現砂金後，成為台灣著名的產金礦區，吸引不少人前往淘金。連1895年侵台前日軍所使用的50萬分之1地圖，也不忘將這個金山標示出來。

近日，筆者因看到某電視節目到金瓜石採訪來自浙江溫州的礦工第二代，保留過節時以古法製作的溫州年糕、紅麴及副產品『紅糟』，以及講述許多溫州人來金瓜石開礦所居住的溫州寮，乃心嚮往之，便從台北一路顛簸的親往採訪，感覺當地有很豐富的歷史文化值得記錄下來，遂以《江蘇人在台灣》這本書為師，把這近兩甲子以來，包括溫州人在內的「浙江人在瑞芳」寫出來。

浙江人的抗日

出身浙江的俞明震（1860-1918，大陸全國政協前主席俞正聲的曾祖父）曾任乙未戰爭時的基隆前敵指揮官。他著述的《台灣八日記》，為其領導抗日親歷之事。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後，因日本時刻不忘台灣這覬覦已久的土地，包括溫州、台州、寧波等在內的浙江人，遂應國家的招募，穿著華麗的軍服，首次踏上台灣這塊土地。隨後，台灣巡撫唐景崧派人以10萬餘兩購到挖金砂的採礦機器，計畫開採作為軍費。但不幸碰到隔年台灣割讓給日本，許多外省來的軍隊奉命內渡，但仍有一些浙江籍的軍人願意留下來保衛台灣。

而在日軍即將登島入侵的前夕，唐景崧也緊急招募瑞芳、雙溪（今新北市雙溪區）一帶的當地鄉勇，以彌補基隆方面的防務空虛。包括不願讓金礦礦山落入日本人之手的九份、金瓜石的礦工，也加入了抗日的行列。

1895年5月，日軍從基隆後方的澳底登陸，當日軍沿著淡蘭古道越過三貂嶺準備往瑞芳前進時，因澳底沿著海岸可達基隆，中隔基隆山，過山即無路，行亂石中，必由海邊社寮島（今和平島）砲台前經過，防守最易。所以，基隆前敵指揮官俞明震乃以瑞芳直抵三貂嶺這一路作為正兵（擺開陣勢正面作戰的軍隊）；另一路為伏兵，由社寮砲台至八斗子、焿子寮、基隆山直達澳底，截其歸路。此段路，即今日的濱海公路所經之處。據1912年元月來台考查的施景琛從基隆坐轎前往九份時，所提到的路況是：「崇山峻嶺，林木陰翳，兼之雨絲風片，如在畫圖中行。」、「前面瀕海，驚濤駭浪，聲如洪鐘。」

5月底，占領三貂嶺的日軍派出不到百人的斥侯隊前往九份、金瓜石偵查地形時，和抗日部隊的正兵遭遇，突然的肉搏近戰，加上側面有本地鄉勇的夾擊，於是，帶隊的日本軍官被擊斃，其部下乃棄槍械越嶺逃走，百姓觀戰者均拍手歡呼。但抗日軍因互相爭功內鬨，三貂嶺遂又淪於敵手。日軍乃進占九份、金瓜石，其分布期間的礦工小屋，大半被日軍燒燼或毀壞。6月2日，俞明震所領導的千餘名浙江部隊，在瑞芳打了一次壯烈的戰役，最後僅百人歸鄉。

溫州人來礦山擔任苦力

日據中期，台灣礦業會社買下金瓜石礦區，為了將金銅等礦砂運送至基隆的八尺門（社寮島與台灣本島間一寬約不到百公尺的海峽或水道）漁港，計畫建造一條為762公厘（俗稱五分車）的輕便鐵道，從八尺門經焿子寮繞基隆山麓到金瓜石礦山山下的水湳洞，遭到八尺門漁夫的強烈反對，因起落礦石時，常有喧噪聲及礦毒，魚類恐被驚走。鐵道部遂與該會社商議擇址由瑞芳經八斗子到水湳洞。

後因基隆市政府以在八尺門漁港對岸設置礦砂裝船工廠（今阿根納造船廠遺址），以不阻擾漁港的作業，及除了搬運礦石，還可兼以載客為由，同意最初的建造計畫，金瓜石往八尺門的鐵道遂於1936年春竣工。

此時，有數千的浙江溫州人應募到金瓜石礦山擔任苦力的工作，造就了金瓜石的黃金時代。當時九份有酒家19家，一到華燈初上，山上繁華的情形較其他市鎮猶有過之，故有小香港之稱。但溫州人的到來，因排擠到台灣本地人的工作，加上受到歧視，不時有和本地人鬥毆的事件發生。加上來台數年後罹患了職業病，多不治死亡，歸鄉者無多。而當時日方不斷運用便捷的鐵路將金、銅運回日本，以供應戰爭資金，可以說是用中國人的血淚堆積成的。當時的詩人蕭水秀有詩提到：

祇愁機械加精巧，裁去勤勞食力人。運輪改用五分車，鐵道延長出海涯。

八尺門通水南（湳）洞，工程浩大足堪誇。雜役坑夫不一流，十分之二混溫州。做工亦要查身分，抄本須交苦力頭。浮油選鑛日紛紜，內外人夫數十群。時有女工勞過刻，要求賞賜給加分。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本人已不需要黃金，金九地區的金礦產量為之降低。加上國民政府播遷來台後，帶來大量的大陸黃金用作國際貨幣幣值的存底基金。到了1950年代，該區的產量僅日據全盛時期的17分之1。

光復後深澳鐵路的興建

為了因應深澳及八斗子火力發電廠（今海科館所在）的煤源，台鐵利用金瓜石線鐵路的路基，建設了一條從瑞芳到深澳軌距1062公厘的鐵路，後為因應客運需要，延長到水湳洞。位於深澳灣的「瑞濱海水浴場」，也於1963年6月1日開放營業，成為深澳線最有名的景點。後來為興建深澳油港以進口原油及天然氣，瑞濱海水浴場被迫關閉，並將浴場餐廁部改為建港施工所。加上濱海公路的闢建，北部地區品質最好的沙灘就這麼不見了。

未來的展望

如果照蔡政府原本的建深澳火力發電廠，且將深澳灣作為卸煤碼頭的據點，那將會給當地環境帶來更大的衝擊和生態浩劫。當局應體察民意，並善用金九地區的歷史文化以發展當地經濟。或許以瑞芳當地人士所提議將金瓜石申請為世界文化遺產，並重新活化從八斗子到水湳洞的這條鐵路作為觀光，才是給當地帶來經濟活水之道。

（作者係歷史研究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