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榛:辦同鄉會是為了不忘本│陳淑英
今年初,前台北市警察局副局長、江蘇省鎮江同鄉會會長王化榛,親自打了數十通電話給同鄉後輩,叮嚀他們務必出席同鄉聯誼會。他說,辦同鄉會的主要目的,是為了不忘本。
王化榛,1926 年7月10日生,江蘇鎮江人。他自述,在鎮江念完初中,再至蘇州讀高中,畢業後考上上海震旦大學,因付不起學費,被迫休學,到親友經營的商店學做生意,一面做麵粉搬運工,一面學會計事務。後因國共戰起,於1950年從香港搭船到台灣,靠著之前所學,進入警務處當出納助理,然後再投考中央警官學校(警察大學前身)警官班。
曾在警廣播報籃球賽
王化榛1953年畢業後,回警務處服務,再調警務處刑警總隊。這段期間,因為喜歡籃球運動,工作之餘去籃球裁判訓練班上課,當過三軍球場介壽盃的裁判。
1954年警察廣播電台成立時,他被找去轉播球賽。沒想到第一場球賽播畢卻招來「負評」。「我懂籃球規則,轉播時特別詳細介紹戰術,未料聽眾打電話到電台抗議,原來他們只關心有沒有進籃得分,不想聽過程。我在第二次轉播時立即改正,賽程不講廢話,暫停時間才分析戰法。」因這麼一段因緣,王化榛改調警察廣播電台,任職節目科長、新聞科長。
在警廣任職4年後,王化榛再調台南縣警局刑事科長,歷任善化分局長、草屯分局長、高雄縣警察局督察長、警察學校學生總隊長、台北縣警察局副局長、台北市警察局松山分局長及建成分局長、警政署發言人等重要警職。1991年,於台北市警察局副局長任內屆齡退休,為三線三星高階警官。
掃蕩善化、草屯色情行業
回首警界生涯40年,王化榛有許多特別的經歷。例如就讀警官班時,適逢蔣中正總統舉行警察跟民防大校閱,首次將警察納入校閱隊伍,他因為成績優異,被調到分列式隊伍的第一排,通過閱兵台前。
1957年,他在刑警總隊服務,目睹民眾因「劉自然案件」,抗議美軍駐台人員享有「治外法權」,群聚美國大使館,爬上旗竿降國旗、狂砸路邊汽車,場面混亂。
王化榛當時負責伙食業務,於是趕快踩腳踏車回總隊,叫伙夫立刻去中央市場買三天的菜。伙夫問他為什麼那麼緊張?王化榛說,「明天可能會交管」。第二天,政府宣布台北市戒嚴。因為王化榛的及早因應,致刑警總隊炊事不受影響,大家都很驚訝他的應變能力。
1970年代,台灣經濟起飛,八大行業卻更加猖獗。王化榛擔任台南善化分局長時,不希望看到善良純樸的小鎮暗藏春色,他大刀闊斧掃蕩色情行業,更破天荒地「上門踢館」,勸導地方上的知名酒家改行。
他告訴業者,「你雖領有執照,也不能知法犯法。何況每天生意看似興隆,但各路人馬需索無度,你應付完後,所剩多少,何必做白工?」業者表面上嗆聲回應,「你可是第一個叫我關門的警察」,實則聽進王化榛的話,果然在半年後轉業。
王化榛後來調任草屯分局長,該地域有「小北投」稱號,短短一條路上就有十幾間霓虹燈閃爍的酒家。王化榛為了淨化民風,積極掃黃,還因此得到「史豔文」的綽號,但地方民代不斷接到八大行業的施壓、陳情,紛紛叫苦,甚至說出「王化榛再做下去,我們都要選不上了。」
1978年完成兩大任務
1978年,時任台北市警察局松山分局長的王化榛,承擔了兩大重責大任。第一個是,該年5月20日經國先生在國父紀念館舉行總統就職典禮,完畢之後至廣場面對群眾。警總接獲有人將趁機行刺的情報,轄區松山分局在做防範簡報時,王化榛根據甘迺迪總統被刺案提出部署策略,被認為設想周到,同意執行,當天果然平安無事。「不是我有能力化解危機,而是經國先生孚眾望,沒有人敢動他。」王化榛說,「蔡英文走春發紅包,遭到民眾近距離抗議、嗆聲,還要警方出動上百人,築人牆保護,她難道不知道,拒馬再高、人牆再厚,也擋不住民怨?」
第二個挑戰是,同年12月16日傳出美國要與中華民國斷交的消息。27日,美國副國務卿克里斯多福率團來台說明,逾萬名學生及民眾聚集松山機場,準備丟雞蛋、石塊、爛泥。王化榛安排了100多名警力維持秩序,未讓示威事件擴大,但也讓民眾適度表達了對美國不滿的情緒,據他了解,在政府檢討整個事件時,時任外交部次長的錢復曾向經國先生報告,警察已盡力而為,他才未受到處分。
大力推行便民運動
王化榛除嫻熟警務行政、刑事,亦甚具創新能力。他在警務處時,為管理公家資財,發明「產權卡」,詳載買入日期、價錢、保固年份。在警廣時,為提升電台水平,收集100個容易念錯的字,考核播音員,鼓勵同仁查字典。他至今猶記得,當美國總統甘迺迪被刺時,包括中廣在內的其他電台是一小時報一次,王化榛則要求同仁每15分鐘播報一次這則新聞,事後很多民眾反映,「是聽到警廣播報,才知道這條國際大新聞」,此舉大大提升了警廣的收聽率及影響力。
王化榛在警政署時,大力推行便民運動,其中包括櫃台化作業,績效以戶政單位最為顯著,民眾在報戶口時不必再久等。
警局副座首掛三線三星
王化榛處理群眾運動的經驗豐富。他認為,只要先主動與群眾領導者溝通,了解抗爭動向,很多狀況都可以得到控制。也因此,當他看到太陽花學運期間,大批學生占領立法院,還攻進行政院,他大吃一驚。「警界同仁應變失措,部分原因是只看馬路、不看網路。」經他提醒,「警察從網路上,掌握到更多抗爭行動的計畫,以致後來那些抗議分子想遍地開花,也開不成了。」
王化榛警界工作從行政到刑事,還跨界廣播,建立了不少功勞,然而他個性不居功,鮮少為自己爭取官位勳章,反而是台北市警局長廖兆祥於1989年向上級建議,實授他三線三星的編階,創下台北市警局副局長高掛三線三星的首例。
1991年王化榛退休後,角逐第二屆國民大會代表,當時許多警界友人主動為其拉票,而他不負眾望高票當選,並任國大主席團主席。之後轉往保全業發展,同時擔任警政署資深顧問、退休警察人員總會常務理事、中央警察大學校友總會理事、警政署顧問、台北市退休警察人員協會名譽理事長。
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為關心兩岸前途,王化榛加入了中國全民民主統一會,1999年出任該會第三屆總會長,2016年才卸任。在任內,他多次率團至大陸、港澳訪問,與北京、港澳地區的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下稱和統會),針對台灣時局、兩岸關係進行交流,並參加了由和統會每年夏天舉辦的「海外會長會議」,與來自全球各地和統會的會長,共商統一大業。
王化榛認為,多數台灣民眾主張維持現狀,「並非反對統一,而是不放心被統一,如果兩岸民眾擴大交流,愈來愈有一家人的感情,必可消除台灣人的不放心,統一也指日可待。 」
他進一步指出,「這些年大陸變化很大,尤其綜合實力大增,也主動表示願意讓台灣民眾分享大陸的發展機遇,並讓在大陸就學、就業、投資的台胞享受同等待遇,這些都有助於爭取台灣民心,減少民眾對統一的顧慮。」他還開玩笑地說,蔡英文不承認「九二共識」,可能反而是為大陸以非和平方式解決台灣問題創造條件,但他始終主張兩岸應和平統一,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來台後重修家譜不忘本
王化榛表示,兩岸之間縱然還有些政治分歧,但「兩岸同文同種,都是中國人,中華文化就是中華民族團結的黏著劑,其中,同鄉會及家譜扮演著重要關鍵。」
他強調,當一個宗族繁衍、開枝散葉後,子孫往往散居各地,同鄉會可以守護世代情誼,不忘所自,如他本人除了是鎮江同鄉會會長,也是江蘇省同鄉會理事、全國各省市同鄉會理事。無奈自李登輝執政後,一步步「去中國化」,1990年立委張帝提案且經立院通過,將身分證上的籍貫欄改為出生地,導致年輕人搞不清楚自己從哪裡來,更缺乏國家民族觀念。王化榛透露,「經國先生在世時,辜寬敏即曾建議取消籍貫欄,不被接受。等到李登輝執政後,一夕之間就被改掉了。」
鎮江同鄉會是台北市府登記有案的組織,首任會長焦靜秋,第二任為高可久,王化榛於1991年接第三任會長。近30年來,他多次往返老家,見證故鄉變化,「鎮江建城超過三千年,是一座美得讓人吃醋的歷史名城,曾是江蘇省省會,有一段時間發展不如揚州、蘇州快,但近年來已被建設成一座特色鮮明的現代化城市,經濟繁榮,和諧宜居,騎樓人行道比一條巷子還寬。」
而家譜的重要性,誠如古語云,三年不修譜,視之為野人。「因為戰事流離來台,我家的家譜由家兄重新編修過,我是第26代。」王化榛翻開家譜給記者看,上面記載近代王氏家族祖先的簡歷記事及墓地等摘要。他強調,「知道自己來自何方還不夠,應該要有家譜,才能真的不忘本。」
附加資訊
- 作者: 陳淑英
- pages: 48
- 標題: 王化榛:辦同鄉會是為了不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