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艘「太平輪」的故事│陳愛棣
2017年5月,寧波演藝集團原創話劇《大江東去》登上國家劇院劇場,當帷幕拉開,第一幕是1938年的甬江口,立即把我的思緒帶回80年前的往事。那年初,我家的太平輪奉命駛往甬江口,爲阻日寇,隨時準備自沉甬江。
近10年來,隨著寧波幫博物館有關抗戰自沉貨輪的展示、媒體對抗戰往事的報導,再加上話劇《大江東去》的巡演,越來越多人知道我的父親陳順通先生、中國航運界傑出代表人物之一,在抗戰初期,為阻日寇,曾將自己的「源長輪」(3,360噸)自沈於長江江陰要塞,「太平輪」(3,550噸)自沉於家鄉寧波鎮海。
許多朋友得知這段歷史後,都致電詢問我家的這艘「太平輪」,與吳宇森執導的電影《太平輪》裡的那艘輪船,是否是同一艘?
據我記憶,中國曾經有3艘輪船被命名為「太平輪」。電影《太平輪》講述了1949年1月遇海難沉沒的客輪太平輪,其實,另外兩艘「太平輪」也有精彩的故事。
陳家「太平輪」的故事
1939年6月28日,父親獨資的上海中威輪船公司旗下的「太平輪」,為阻止日寇的進攻,作為防禦工事,自沉家鄉寧波鎮海。
這艘太平輪是貨輪,它的前身便是國民航業公司的「東豐輪」。北伐期間,父親化名陳義,在中國國民黨元老張靜江(張人傑)先生的領導下,由陳果夫、陳立夫安排,負責用「東豐輪」替北伐軍運輸軍火、糧草,以及革命同志來粵等事宜。
1930年,父親向張靜江提交辭呈,辭去輪船招商局上海分局副局長的職位。張靜江得知我父親欲獨自創業,打算將「東豐輪」無償贈予我父親。我父親堅決不收,最後,兩人達成共識:「東豐輪」先過戶給我父親,並更名「太平輪」,船款按市價的50%,兩年後付清。就這樣,我父親於1930年9月,在上海四川路開辦了個人獨資的上海中威輪船公司。父親把它改名爲「太平輪」,一是希望自己的航運事業能太太平平順利起航,二是不要忘記1924年舉家從寧波來上海時,就是居住在簡陋的南市太平裡,以此激勵自己。
北伐勝利至抗戰全面爆發的這十年,被稱為民國的「黃金十年」,父親的事業也同樣得益於此。果然,在隨後的幾年裡,父親經營出色,上海中威輪船公司的航運業務蓬勃發展,幾乎每隔一年就購置一艘輪船,公司的資本也從成立之初的30萬銀元增大到100萬銀元。到1936年已擁有海輪「順豐輪」(6,725噸)和「新太平輪」(5,050噸)、江海貨輪「太平輪」(3,550噸)及「源長輪」(3,360噸)等4艘輪船,主要行駛於長江和遠洋航線。「順豐輪」於1933年6月代表中國首航蘇聯,開闢了中蘇航線。當時上海《申報》、新加坡Straits Times都對此做了報導。中威輪船公司還代理其他輪船公司的經營業務。
抗戰前,上海中威輪船公司不僅在船舶噸位擁有量上名列前茅,而且邀集了魏文翰、魏文達等很多海商法、航運界的人才,成為當時中國四大輪船公司之一。
自沉商船阻敵報國
父親在抗戰中自沉商船阻敵報國,只是可歌可泣千千萬萬則抗日故事中的一則。當年要塞自沉輪船是中國航運界的重大事件,反映了包括上海中威輪船公司在內的中國各大輪船公司都深明大義,為了拯救民族危亡做出的重大犧牲。因為自沈輪船等於毀掉了自己的經營業務。
抗戰爆發後,即使有再多的錢,也沒有辦法從國外訂到船舶,沉掉一艘就少一艘;另一方面,隨著戰爭的全面爆發,航運市場異常繁榮,運費與租金都節節攀升,以一艘3,000噸的貨輪出租為例,1937年每月可以收取租金4,500美元,到1941年後每月租金更高達22,500美元。由此可見中國航運業的損失之大。
要塞沉船是抗日戰爭中悲壯的一幕,它延緩了日軍的進攻速度,為我軍民及物資的撤退爭取到寶貴時間,表現了全民同仇敵愾共赴國難的精神。
太平島因太平艦而命名
正是中國人民面對強敵團結一致、不屈不饒,抗戰才贏得勝利。勝利後,根據《開羅宣言》、《波茲坦公告》,中國恢復了對南沙諸島行使主權。
1946年12月,一艘「太平艦」曾駛向南沙中最大的一個島嶼,爲紀念這一歷史事件,這個島被命名為「太平島」,它是南沙群島裡唯一有淡水資源的島。如今,太平島靜靜地佇立在南海,向世人展示著中國對南沙的主權。從這個意義上來理解,中國恢復對南海諸島行使主權,也是抗戰勝利的成果之一,是二戰後國際新秩序的體現。
戰爭的硝煙已經遠去,當年的親歷者也離我們而去,但是他們為國家、民族做出的貢獻不應該被遺忘。我們應該像打撈沉船一樣,打撈那段艱難的歷史,來告訴後人,以歷史為借鏡。
三艘不同時期出現的太平輪,折射出不同歷史節點的共同之處:家與國緊密相連,國強民安,國強民富,國強民不受外人欺負。
(作者係陳順通之女,現居美國芝加哥)
附加資訊
- 作者: 陳愛棣
- pages: 64
- 標題: 三艘「太平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