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亟需外資開發落後的遠東地區，日本一馬當先，但夾帶著解決「北方領土」的目的，俄方未必照單全收，安倍大手筆地討好普丁，背後定藏有「牽制中國」的作用。

這幾年中俄關係從政治、經濟到軍事皆有密切的發展，9月上旬杭州G20峰會，習近平鄰座的就是普丁，隨後9月12-19日兩國在南海舉行「海上聯合－2016」軍演（幾乎同一時間美軍在西太平洋關島、馬里亞納群島海域進行「2016勇敢之盾」軍演），科目廣及聯合防空、反潛、海空尋殲、奪控島礁、搜救、登臨檢查，在南海情勢緊張升高之際，備受國際側目。然而，正當這個時候，叉出另外一個值得關注的戲碼是，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以解決領土爭議為由，願意對俄羅斯遠東地區展開大規模經濟合作。

俄困窘需外資建設遠東

其實，安倍早就向俄羅斯招手了，只是最近格外積極。戰後，日本認為日蘇之間存在「北方領土」（擇捉、國後、齒舞群島、色丹又稱北方四島，俄稱南千島群島）問題，指稱那是日本宣布投降後蘇軍才占領的，應該歸還日本，蘇聯拒絕，導致兩國僵持，始終沒締結和平條約，蘇聯解體後，日本繼續向俄國糾纏，設法誘導俄國坐上談判桌。普丁二度當總統，日方研判機會來了，鎖定在普丁任內推動甚至解決，理由為：普丁是強人型領導者，如果他能拍板，「北方領土」較容易解決，要是日後換人領導，沒有足夠的威勢做決定，則「北方領土」問題更會無限期拖下去。

俄國遠東地區包括了日本所稱的「北方四島」，經濟、社會基礎建設落後，人口向其他區域流出，1991年時尚有800萬人，現已減少到622萬人，開發該地是普丁政府的重要政策。偏偏當前原油價格大跌，俄國因合併克里米亞，遭美歐日經濟制裁，財政困窘，2015年其國內總生產(GDP)是-3.7％，根本無力建設遠東。同年起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舉辦「東方經濟論壇」，以吸引外國投資，今年第2屆有中、日、韓、東協等30多個國家的政商人士、投資人和專家學者參加，領導人親自與會的有安倍和韓國總統朴槿惠，益發受到國際矚目。

日俄是隔著日本海、鄂霍次克海的鄰國，但經濟關係不算深，在俄國的進出口貿易中，日本的份量遠不及中國大陸、德國、義大利等國。日本雖覬覦俄國的石油、天然氣資源，從庫頁島進口液化天然氣，日本企業也參與投資亞馬爾半島的天然氣開發，但除此之外，絕大多數業種對俄國都沒興趣。

日想用經濟軟化俄方立場

日本過去曾嘗試先解決領土問題，再行經濟合作來討好俄國，可是俄國完全不吃這一套。安倍今年5月到索契會晤普丁時，對調了經濟合作、領土問題的先後順序，以「新途徑」提出「能源開發」、「振興產業」、「都市開發（港灣、上下水道）」、「興建醫院支援」等8項合作計畫，涉及日本政府5個部會的工作。

9月1日，安倍在參加「東方經濟論壇」出發前夕，宣布新設「俄羅斯經濟領域合作擔當相」，由經濟產業相世耕弘成兼任，整合、執行8項計畫。日本與特定國家合作，專設一個部長級的人來負責，是極罕見的特例，顯示安倍對俄外交有熱切的企圖心，是「玩真的」。9月2日安倍與普丁在海參崴就北方領土問題、談判締結和平條約、遠東西伯利亞能源開發等交換意見，雙方已約好，12月15日換由普丁到安倍的家鄉山口縣長門市與安倍會談。 

這次會面後，安倍透露「就和平條約，進行了深入的討論。根據『新途徑』，能夠看到未來具體推動談判的脈絡。」；「為了打開逾70年沒締結和平條約的異常狀態，只能在領導人的信賴基礎下，找出解決辦法」，顯示他擬用與普丁的個人關係作支點，解決懸掛數十年的和平條約和北方問題。

「安普會」在兩次安倍內閣，已累積了14次；2012年底安倍第二次組閣以來，這回是安倍第5次訪俄。按照外交禮儀，基本上是領導人互訪，不過，普丁去日本訪問，因烏克蘭、克里米亞問題，一直沒實現，安倍只好放低身段勤跑俄國，主動示好。日本政府的計策是，積極回應俄國所殷切期待的經濟合作，換取俄國軟化立場，打開針對「北方領土」的談判。

強人過招爾虞我詐

日本深知，如果在經濟合作上衝過頭，未來談判一定會被俄國洞穿；彼此合作雖有各種潛力，但必須政治、經濟兩邊一起動，否則「光是經濟先行，領土問題一定會被擱置」。儘管普丁就日方在意的領土問題曾說「是面向兩國關係長期發展得做好準備的一部分」，好像有意解決。但關於「北方領土」，俄國仍強硬主張那是「二次大戰的結果，是俄國領土」。

俄外長拉布羅夫也講「就島上的共同經濟活動，準備和日方討論」，似乎在「北方四島」雙方進行經濟活動有了眉目。然而，日本企業如果在那些島上遵守俄國法律經營、納稅，最後一定會歸結到承認俄國對「北方領土」的主權，這是日本政府、企業不會答應的。

再者，美歐日制裁俄國沒有鬆手；在敘利亞，俄國支持阿塞德政府，美國支持反對派；土耳其政變事件後，總統艾爾多安與美國齟齬，轉和俄國交好，使得現階段美俄關係加劇惡化。美國領著北約組織(NATO)裡的歐洲國家，一起孤立俄國，明年且要在東歐部署4000名多國籍部隊。安倍力邀普丁訪日，美國靜觀，表面上說「不擔心」，事實上是睜大眼睛看日本是否脫韁，拿捏不準，日本會惹來美歐的不快。當然，普丁訪日，也有分化美歐日、突破制裁的成份。

很明顯的，日俄對領土問題有溫差。在俄國，反對歸還南千島群島的聲浪根深蒂固，且該地區附近海域是北太平洋航路，有高度軍事重要性，俄國近日還增強駐軍，要談判領土並不樂觀。也就是說，即使日本推動經濟合作，也不保證俄國會在領土談判上讓步。俄方葫蘆裡賣什麼藥，迄今日本摸不著頭腦。

安倍與普丁同屬強勢領導人，兩人出招、接招皆是國際政治爾虞我詐的大戲。究竟安倍以經濟合作誘引普丁讓步之計能否得分，12月就會揭曉。不過，外界好奇的是，日本人做事常有「表面方針」和「真實意圖」之別，安倍動用日本各部門大規模經援俄國遠東地區，豈僅為「北方領土」一樁？

潛藏「牽制中國」的作用

眾所周知，近年日本不停地對中國大陸的周邊國家挖牆腳，編織「包圍中國網」，在韓國、菲律賓、越南、蒙古、印尼等國是明目張膽地翻攪，在從前關係冷淡的緬甸、寮國，現在亦頻頻發動外交攻勢。

8月下旬日本主導的第6屆「非洲開發會議(TICAD)」首次移師肯亞首都奈洛比舉行，安倍親往並宣布3年內投資非洲300億美元，強力推銷經援模式跟中國不同，順便就改革聯合國、將日本送進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拉票。9月下旬安倍一離開聯合國大會，22日就去古巴訪問，大陸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則是24日到哈瓦那，戰場彷彿已延伸到美洲。

中國的「一帶一路」與俄國的歐亞經濟聯盟持續銜接，這其中並沒有日本的腳色，此際日本急著在俄國的遠東開發上強出頭，對照日媒三不五時宣揚俄國人對中國崛起的戒懼，不難推敲，安倍遞出經濟甜頭拉攏普丁，美國又出奇鎮靜，那麼，「北方領土」即使確是安倍的目的，但「平衡、牽制中國」恐怕也是他說不出口的附帶意圖與作用。

（作者係本刊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