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兩岸關係已經形成圍繞既定概念運作的習慣，最核心的概念恐怕非「一個中國」莫屬，無論統獨或維持現狀者，所發論述無不衝著它而來，直接與它掛接的概念就是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

自1949年以來，兩岸一直處於分裂分治但未分離的狀態，自從大陸改革開放，雙方的物質生活條件越來越接近，在大陸有些領域或人士的富裕程度早已超過台灣，這原本應有助於雙方的相互靠近，但實際的發展並非如此，在台灣一些政治人物的操作下，反而有越來越將雙方拉遠的事實與風險。這個現象與過去大多數人所認為兩岸物質生活條件接近後，將有助於統一的推斷明顯背離，透露出不正常的跡象。

何以出現這種不正常的情況，應該要從理解「一個中國」的屬性，以及兩邊政治的格局入手，而這些概念又都涉及「國家」的概念，勢必應先對國家的定義有一個基本認識。

蒙特維多國家權利義務公約(Montevideo Convention on the Rights and Duties of States)對國家的定義如下：國家要具備四個元素：永久的人民、一片界定清楚的領土、政府、能與其他國家建立關係的能力。

這四個國家的元素中，最有爭議的是第四項的「關係」，定義文字中雖未註明是何種關係，但依據人類社會自古以來的歷史事實來看，兩個國家或政治實體之間最核心的關係，非正式的政治關係莫屬。而這最正式的政治關係就是正式的外交關係，這樣的關係內涵才符合幾十年來世界國際政治圈的事實與現實。否則，巴勒斯坦、加拿大魁北克省、蘇格蘭、波多黎各、香港、澳門、台灣等都應該是國家，但這顯然與幾十年來國際政治圈的事實不符。

兩岸皆有不正常的面向

「一個中國」固然有永久的人民與一片界定清楚的領土，但同時存在兩個對峙的政府，對外的正式外交關係也分別由這兩個對峙的政府所擁有，「一個中國」本身並未與任何國家建立正式外交關係。這是「一個國家，兩地人民，兩個對峙政府」的狀態，根據前述的國家定義，「一個中國」顯然不是一個正常的國家。事實上，它只是地理概念，是海峽兩岸統治區域的聯合，不符合標準定義的國家。然而，在「一個中國」之中存在由兩個對峙政府所分別主張的國號：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

中華民國成立於1912年，1949年因國共內戰失敗遷至台灣，但依然主張對全中國具有合法的統治權，實質的統治權則僅及於台澎金馬，所主張的領土與實際統治的領土之間存在重大差異，顯然不是一個正常國家該有的現象。其次，僅僅與22個小國保持正式的外交關係，若非中共手下留情，恐怕早已斷絕淨盡，這又是一個極不正常的現象。

再者，自李登輝的「中華民國在台灣」起，中華民國的實質內涵便漸漸出現分歧，又漸有「中華民國是台灣」與「台灣是中華民國」的命題。若依據「中華民國憲法」來定義中華民國，肯定也越來越不精準。雖然《中華民國憲法》第四條載明「領土依其固有疆域」，但「固有」在「所主張的領土與實際統治的領土之間存在重大差異」中，很難禁得起歲月的折騰與考驗，也就越來越難說得清楚與準確，更容易凸顯中華民國不正常的尷尬處境。

還有，中華民國治下的台灣地區雖然實行民主政治，具有一定程度的現代性，但民主品質低劣，之所以如此，其實病根來自前述「中華民國」的不正常狀態。

更有甚者，蔡英文這次以「在中華民國體制下維持現狀」的宣示當選總統，但誰都知道她骨子裡的想法是「兩國論」的台獨取向，這種形式與實質的反差勢必令中華民國乃至中國的意涵產生更大的問題，在課綱上大做文章就是明證之一。這種打著「中華民國的旗號」卻漸漸脫離「中國」的意涵，不正常極甚，也會令大陸對台灣反台獨的意涵與能力打上問號，這其實是給台灣自己惹麻煩。

這樣一個沒有了最初「固有疆域」意涵的中華民國，只會讓「中華民國是台灣」或「台灣是中華民國」的中華民國失去存在的意義，最終只剩下無法成為真正國家的孤單台灣。簡言之，這種假借中華民國之名，掏空中華民國之實的片面主張，反而恰恰好限縮了自己原有的伸展空間，落入「中華人民共和國一省」的格局，這種認知與心態極不正常。

至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在所主張的領土與實際統治的領土之間存在的差異不大。不過，我們若以大陸長期以來推動的四個現代化主張來衡量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應以「現代化國家」為準繩，而不能只用國家的定義作為標準。大陸迄今堅持民主集中制，「政權」的性質遠大於「國家」，似乎還未脫離「朝代」的性質，絕非正常國家該有的狀態。

總的來說，就現代國家的定義而言，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都是「一個中國」之中的政權，三者都尚處於不正常狀態。

不正常的根本解方

前述三者同時不正常的狀態，對「整體中國」或中華民族造成巨大傷害，史蹟斑斑，迄今未止。中華民族要真正地偉大復興，勢必要徹底解決這些不正常的狀態才有可能。根據以上分析，想要解決兩岸同時存在的不正常狀態，顯然要以建構出一個「優質民主統一」的中國為目標，不斷推進，達成目標才行。

有了統一，雙方所主張的領土與實際統治的領土之間存在的差異便會消失，可以消除一部分雙方不正常的狀態，「一個中國」也會復歸正常。有了「優質民主」，大陸政權問題與台灣民主品質低劣的不正常便可完全消失。羅馬不是一日造成的，「優質民主統一的中國」更不是瞬間可及，但如果只因為無法在短時間內獲得大家滿意的效果，便胡言民主必亂，非中國之福，若以為民主在中國不可行，那「一個中國」將永遠難於正常！

（作者係獨立評論人、政大國發所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