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奧運會即將於7月在法國巴黎舉行，在俄烏戰爭、以哈衝突和紅海危機的大背景下，尤具非凡的現實意義。「奧林匹克休戰」(Olympic Truce)一直是為推動和平、和解與對話而設置的一項國際和平活動。西元前9世紀，古希臘各個城邦會簽署條約，保證運動員、裁判、官員和當地居民，在奧運會開幕前7天到賽事結束後7天，安全參與奧運會。

體育就是和平

正是透過「神聖休戰」，讓原本敵對的國家和民族能放下仇恨，短暫地享受體育帶給人類的快樂和激情。因此，即將舉行的巴黎奧運會不僅是一次全球體育的嘉年華，也是一曲跨越性別、國家、宗教、民族、地緣和文化邊界的大合唱。誠如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António Guterres)所言：「在這個戰火不斷、眾多難民的世界中，奧林匹克精神是和平的象徵。奧林匹克精神讓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能夠聚集在一起，相互尊重、包容和理解。這些都是通往和平的必經之路。」因此，現代奧運發起人顧拜旦(Pierre de Coubertin)說「體育就是和平」。

現代奧運休戰的特殊意義

在現代奧運時代，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IOC)1992年重新簽署了奧林匹克休戰草案。從1993年開始，IOC與聯合國合作，在每屆奧運會開始前一年，聯合國大會就會通過決議重申支持奧林匹克休戰協定。2023年11月21日，國際奧會主席湯瑪斯巴赫參加第78次聯合國大會，以118票贊成、2票棄權通過《通過體育和奧林匹克理想建設一個更和平與美好的世界》決議，呼籲世界各國恪守奧運會休戰傳統，即巴黎奧運會開幕前7天到殘奧會閉幕後7天（2024/7/19至9/15）。

在當前多事之秋，奧會更加凸顯出奧林匹克精神的重要性，呼籲世界各地的衝突方，在奧運會舉辦期間，停止一切軍事行動，以契合聯合國憲章。2024巴黎奧組委主席埃斯坦蓋(Tony Estengay)說：奧林匹克鑄就競技體育的魅力，也蘊藏體育的力量，把相互尊重、寬容、誠實、分享與合作的價值觀傳遞到全世界，「奧運會融合了體育的價值觀和世界的多元性，具有普世意義。」

縱觀奧運歷史，1994年冬奧會，南斯拉夫內戰各方回應倡議暫時休戰，是現代第一場因奧林匹克休戰而停戰的戰爭。而美國、英國和俄羅斯等傳統大國，在奧運會休戰記錄上都有不良記錄。2004年雅典奧運會，美國拒絕中斷在伊拉克的軍事行動；2008年北京奧運會，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向國際社會呼籲休戰，沒想到8月8日奧運會開幕式當天，喬治亞在南奧塞梯展開全面軍事行動，最後引爆俄喬戰爭。2012年倫敦奧運會，英國也拒絕暫停在阿富汗的軍事行動。

奧運休戰背後的法國外交

近期，法國總統馬克宏發出巴黎奧運會休戰倡議，呼籲俄烏雙方休戰給世界一個和平的機會，讓各國共同致力於追求體育榮譽而非戰爭。雖然法國是烏克蘭的堅定支持者，一直為基輔提供源源不斷的武器、資金、技術、後勤服務和政治支援，但澤倫斯基5月18日已明確表示拒絕，他給出的理由是「誰能保證俄羅斯不會利用這段時間把軍隊帶到我們的領土呢？我們反對任何落入敵人手中的休戰協議」。由此，烏克蘭成為第一個拒絕巴黎奧運會休戰的國家，尤其在烏克蘭面臨戰場不利的情勢下，澤倫斯基的決策令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普丁的回應則模稜兩可，「奧林匹克的理想非常正確，尤其是奧林匹克休戰。當今的國際體育官員違背了奧林匹克憲章的原則，把體育政治化，這是不可接受的。」這裡指的是，國際奧會規定：在整個巴黎奧運會期間，任何場館不得展示俄羅斯的三色旗，奏俄羅斯的國歌。普丁認為，在這種情況下，要求俄羅斯遵循西方制定的規則「不符合基本的正義原則。」普丁看似沒有明確拒絕。但鑒於俄烏戰場上，俄軍正處於優勢地位，外界普遍認為俄羅斯不可能答應休戰要求，至少俄烏雙方在巴黎奧運會期間休戰的前景是悲觀的。至於以哈衝突，以色列也沒有明確表態。

法國的休戰倡議看似失敗，背後卻隱藏著法國大國外交的國際政治學密碼。法國一直尋求在不嚴重依賴他國的前提下，實現國家利益最大化的外交戰略。置於歐洲的語境下，就是不過度依賴美國，維持和發展歐洲的防務能力。2017年成立歐洲國防基金，強化戰略自主性，立志成為中美之外的第三極；同時實踐平衡策略，遊走中美，兩邊討好，積極提升法國的大國地位和國際影響力，本質上是一種兩頭通吃的狐狸外交。但如此一來，不僅可有效遏制俄羅斯的擴張野心，提高法國在歐洲內部的領導力和影響力；也可擺脫對美國的安全依賴，尤其當奉行「美國優先」的川普可能捲土重來，歐洲必須實現自我整合經濟和政治上的統一，在國際事務上採取更積極、更獨立的立場，讓自己成為平衡大國關係的中間力量。

歐洲的戰略自主已演化成一個更廣泛的概念，擴大到數字經濟、互聯網、人工智慧、晶片和環保等領域。馬克宏的歐洲戰略自主是對戴高樂主義(Gaullisme)的演變和更新，高度吻合當今的全球化和歐洲一體化大趨勢。希望透過歐洲一體化和戰略自主，來提高歐洲在世界政治舞台上的地位，進而為法國牟取更佳利益與更高地位，這不僅關係到法國和歐洲的未來，而且將影響世界的未來格局，值得學術界持續關注。

（作者係浙江大學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