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喜歡賀錦麗還是川普？為什麼中國戰略家認為兩者差異不大？〉是《外交事務》2024年8月1日發表的長文，該文由北京大學國際戰略研究所所長王緝思、研究員胡然、趙建偉所撰寫（下稱該論文）。

當筆者看到該論文時，第一個反應是中國學者會研究美國政治和選舉，但通常不會在《外交事務》這樣的美國期刊上發表觀點。果然，讀完後，我發現該論文好幾處都聲明：中國永遠不會干涉美國選舉，中國政府嚴格地把美國總統選舉視為美國的內政。那麼，《外交事務》為什麼要以尖銳的標題發表該論文，並邀請中國智庫對兩位美國總統候選人做評論呢？

比較川普、拜登對華政策 

該論文花了大量篇幅回顧川普政府（2017/1/20-2021/1/19）和拜登政府（2021/1/20-2024/7）的對華政策及外交政策。對川普的抗中行動描述是詳實的，除了表達中國對川普的反華措施感到不滿（但中國堅持了下來，這意味川普對中國的貿易戰並沒有成功），幾乎沒有任何意識形態的評論。

在該論文引言的前兩段，筆者看到編輯的筆跡，它寫著「許多國家看到，未來總統賀錦麗和副總統廷姆華茲（明尼蘇達州長）領導下的拜登國際主義外交政策的預期延續，與川普再任總統和他的競選夥伴J.D.萬斯領導下更為孤立主義的作法之間，存在著越來越嚴重的分歧」。但在中國看來，川普對中美關係採取對抗性的態度，而拜登雖語調轉變，但更強化了對抗，他增強了國內兩黨和國外盟邦的「抗中」共識。

兩黨都採「美國優先」政策

該論文稱，中國觀察家認為，兩黨的對華總體態度都受到美國國內政治的強烈影響，對中國的分析存在幾個不同的層次。中國觀察家預計，美國政策不會發生重大變化，但正在試圖瞭解當前哪些思維可能主導華盛頓。美國外交政策的第一大特點是，美國的外交行動常反映其國內政治。「美國優先」政策就表明美國人對全球化和移民問題的擔憂，於是川普要提高貿易壁壘、限制移民、限制美國參與國際組織。拜登的外交政策與川普有著相似的政治考量，旨在重新平衡國內產業政策和國際經濟規則，以幫助美國。

美國外交政策的第二個特點是，中國在國際上愈來愈重要，但從歐巴馬、川普到拜登，他們都未能制定強而有力且有連貫性的對華政策。

對華政策在美國今年總統選舉中益發重要，限制中國在全球崛起是美國總統辯論中的共同語調，顯示傳統的鴿派和鷹派都無法捕捉到美國對華認知的複雜性。

筆者認為，這是因為美國對中國缺乏真正瞭解。美國習於使用自己的政治邏輯（很大程度上受到修昔底德陷阱和霸權理論的影響）。美國從來沒有想過，中國有自己的建國治國範本，那是愛好和平、共同繁榮的哲學及中國幾千年的文化與歷史。

該論文觀察到，美國戰略家對中國的態度可分為三派：（1）新冷戰派，（2）競爭管控派，（3）包容派。儘管三派的立場有所不同，但都認為中國對美國構成了挑戰，都需要兩黨共同抵制中國。北京的困境是，不知道哪一派正在影響美國的政策，特別是他們將如何塑造下一屆的美國政府。

美國人可能很想問，但歷史並沒有提供任何線索，中國會較喜歡賀錦麗政府（民主黨），還是川普政府（共和黨）？該論文指出，「自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美國出現了7位民主黨總統和7位共和黨總統，其間中美關係都發生過重大突破和危機」。

筆者認為，在中國無意干涉別國的政治或政治制度的情況下，傾向採取回應式的外交政策，來優化其外交關係；而美國則經常運用力量影響其他政權，以適應美國的政策和制度。因此，在詳細審視川普政府和拜登政府的外交事務後，該論文始終沒有回答其標題的問題，也就不足為奇了。

中國可以跟任何人打交道

該論文對川普和拜登的對華政策做了詳細分析。幾乎可肯定，川普的新任期會提高關稅，並實施激進的貿易政策，但也可以預期，不論是貿易、科技、外交到安全，都會出現交易和討價還價的情況。

筆者認為，中國確實有足夠的資產和時間，與一個「一屆總統」打交道。拜登繼承了前任的反華立場，美中競爭激烈，但保持著定期的高層溝通管道，在競爭與合作之間遊走。賀錦麗政府將保留拜登的大部分作法，甚至可能保留他的團隊，繼續和美國聯盟一起與中國進行戰略競爭。

該論文最終說出北京不太可能有明確偏好的表白，並再次強調，考慮到美國總統大選和中美關係的政治敏感性，中國的任何說詞都可能造成負面效果。

仔細閱讀該論文後，筆者得出結論，《外交事務》很清楚中國智庫不會回答論文標題的問題，然而，他們對川普和拜登政府的分析和評論，對美國選民具有啟發性的作用。該論文避免使用任何可能被視為「干擾美國總統選舉」的措辭。

如果賀錦麗當選美國第一位女總統，她當然會與拜登或川普有所不同。當該論文使用「為什麼中國戰略家認為兩者之間沒有什麼區別」作為標題時，實際上意味著，北京非常瞭解美國對中國的不同戰略，以及前兩屆政府的行動，中國已經準備好與這兩位中的任何一位打交道，所以無論誰當選，都沒有什麼差別。

（作者係中美論壇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