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冷戰是美蘇大國博弈

中美關係已經降至多年來的最低點，而且從各方面看來，情勢還會變得更糟，難怪有不少人說，目前中美進入「新冷戰」。

才不過半個世紀前，「冷戰」無疑指的是美國與蘇聯之間的對抗，而「冷戰」意味著一場世界格局的大國博弈，是兩個截然不相容的體制全方位抗衡。而自2018年3月23日川普無預警發動高關稅壁壘貿易戰爭，所啟動的中美兩強直面對抗，看起來的確頗像美蘇之間的「冷戰」格局。

今年3月，拜登政府所提出的《臨時外交政策戰略》明白定義：更具自信的中國，無疑已是當今唯一足以結合經濟、外交、軍事和科技力量，針對世界唯一霸主強權美國，發動全方位持續挑戰的競爭對手。「必須全力遏制中國、挑戰中國」、「但在絕對必須的可能情況下與中國合作」，已是當下美國兩黨難得的共識，更是白宮上上下下的口頭禪。不過，作者以為，這兩場「冷戰」未必相同。

當年美蘇對峙期間，蘇聯及其盟國在極大範圍上與世界經濟隔絕，且受到「極其嚴格的進出口管制」，而成為自由世界經濟的「化外」或「異域」。而且，舊冷戰是以軍事科技為抗爭核心，兩大陣營在武器裝備和太空競賽中激烈競逐。但由於蘇聯與全球競爭經濟市場的連繫不深，國際貿易投資參與程度極低，科技能力與民生經濟融合程度極落後，盧布又不具備國際貨幣地位，以至於美蘇冷戰對世界經濟金融的波及效應，根本無法與兩次能源危機效應相比。

美蘇冷戰模式基本上是種零和（zero-sum）的國際政治鬥爭，美蘇雙方都否認對方政權的合法性；儘管美蘇之間未曾直接開戰，但彼此在世界的代理人卻在眾多衝突中喪失了大量生命。

新冷戰展現新型大國博弈

當下的世界格局早已與舊冷戰時代大不相同。二戰後所建立的「以美國居於絕對制高點為軸心」的「自由世界秩序」，已出現諸多板塊挪移、結構傾倒的典範移轉現象(paradigm shifts)。獨強了75年的美國，已漸漸從到處強制施加「美國式世界觀」的神壇上，被推落到「越來越多可以被平視」的地位上；這也就讓多元優勢快速崛起的中國，找到爭勝圖強的支點，並以「一帶一路」傳播中國式的世界觀。

今天中國的整體實力明顯比當年的蘇聯強大。蘇聯的GDP總值在鼎盛時期僅約美國的40%；但今日中國的GDP總值將在10年內超越美國，成為全球第一經濟體。而且在美蘇舊冷戰期間所見，美蘇科技對戰的基本樣態，幾乎完全聚焦在武器裝備和太空競賽；今天美中新冷戰的科技戰，重點集中在涉及未來社會不可或缺的產業科技與民生科技，例如人工智慧和5G。當然這些科技也會用於「軍事及太空科技競賽」，所以拜登寢食難安。

中國是美國超級強勁對手

與美蘇舊冷戰強烈對比的是，中國因素已成為全球經濟關鍵要素，且中美兩國經濟的高度交互融合，也與舊冷戰態勢截然不同。川普針對中國發動關稅貿易戰、經濟脫鉤戰、科技戰，乃至金融貨幣戰，已造成「殺敵三百自傷七百」，乃至「嚴重挫傷全世界經濟景氣惡劣化」的負面效應，於是改口稱「美中新冷戰」乃係「中美兩強意識形態的對抗」，也是「民主與獨裁制度之爭」；然而，中國的政治體制與意識形態，並未妨礙經濟社會的發展，甚至締造出優於美國的經濟績效。

美國又將中國民間高科技公司列入「實體名單」、限制對美進出口貿易、排除在美國市場投資營運等，但結果是美國高科技產業的損害遠大於中國高科技公司的損失；更重要的是，從這一波「與中國科技脫鉤」的科技戰中，明確顯示出在電信、5G、互聯網、區塊鏈、AI、人工智慧、機器學習、機器人、軌道運輸科技、工程科技、高性能計算、導航定位科技、太空科技等領域，都已被中國「大幅超越」或「貼背近逼」，而且不出2030年美國即將在科技戰中落敗。

4月14日，拜登政府情報單位及軍方多名首長出席國會聽證會。他們一致強調：「中國已在科技領域帶給美國極其嚴峻的威脅」；也認為中國正持續不斷加快行進步伐，成為當下以至可預見未來的世界格局中，唯一足與美國「絕對相抗匹敵的強有力競爭者」。他們還一致坦承：中國對美國的創新、經濟安全和核心價值的民主理念已構成嚴重且直接的威脅；尤其美國的研發投資目前是45年以來的最低水準，而中國則飛速成長。

美將立法遏制中國崛起

中國在科技上多領域領先，已刺激了美國兩黨聯手支持「大舉增加美國科技投資」：將比照1957年「史普尼克震撼」(Sputnik Shock)危機的作法，由國會立法擴大國家科學基金會的作用，提供最多可達2千億美元的科技和研究資金；核心計畫內容是把聯邦政府的科學機構更名為「國家科學科技基金會」，並授權該機構在5年內投入1千億美元，用於人工智慧、機器學習、機器人、高性能計算等先進科技的研究上；額外的資金將用於半導體製造和其他科技供應鏈投資開發。這一切都是為了遏制中國在科技上的崛起。

隨著全球被分裂成兩個相互競爭的生態，全球經濟將承受越來越高的營商成本，效率也會降低。這場「美中新冷戰」不可能有任何贏家，而且，拜登政府若在這場美中新冷戰中落敗，會不會超前部署熱戰，直接撲倒「已崛起但尚未穩步」的中國；而最佳的攻擊發起點正是美國抗中第一島鏈的「台海」；更何況台灣及日本已自願自備便當作炮灰馬前卒了。不過，一旦這場「美中新冷戰」被翻轉成準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新熱戰，勢必將是21世紀全人類的絕命性噩夢。

(作者係環球經濟社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