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發動的外交抵制破功

美國見不得中國占版面，藉口新疆人權問題，呼籲各國外交抵制北京冬奧，只是除了五眼聯盟的英、澳、加及歐洲的比利時與丹麥外，其餘都未跟進。倒是美國出爾反爾，先說外交抵制，後又要求中國發給46名國務院外交官簽證，聲稱要赴北京「保護」美國運動員。

美國發動的外交抵制破功，北京冬奧居然有25國元首及政府首長、7位國際組織領袖出席，打破歷屆冬奧的紀錄。尤其與去年的東京夏奧相比，當時只有下屆夏季奧運主辦國的法國總統馬克宏一位元首出席，反差很大。

北京冬奧迎來了這麼多貴賓，一是防疫做得好，沒有染疫顧慮；二是因為疫情，習近平已經兩年多沒出國，想見習近平就得來北京，貴賓中有8個國家沒有運動員參賽還是來了。三是北京外交功夫高明，雖然美國不停圍打，北京也不斷突破，冬奧是驗收外交成績的好所在。

中國大陸德不孤必有鄰

出席北京冬奧的國際政要中，俄羅斯總統普丁最受矚目，其他有中亞5國、中東4國、東南亞2國、歐洲4國、南美2國等元首，加上蒙古、巴基斯坦、巴布亞紐機內亞、波黑等國總理，韓國國會議長、亞塞拜然副總理、泰國公主，以及7位國際組織領導人，真是盛況空前。這些政治人物並非純粹來湊熱鬧，其中不少都有外交目的。中國與若干國家的領導人舉行了多邊或雙邊會談，簽下許多重要協議。

盤點這輪外交活動，中國強化了中俄關係，擴大了與中東、中亞穆斯林國家的合作，推動「一帶一路」在拉美深化，不著痕跡地反制了美元霸權，成果頗豐。

中俄關係更上一層樓

普丁在烏克蘭局勢極度緊張之際，趕赴北京與習近平會面，這是疫情爆發兩年多來兩人首次面對面會晤。這段時間國際局勢危機四伏、千變萬化，中俄急須取得共識。普丁在9小時旋風式訪問中，出席冬奧開幕式，與習近平會談，會後立即發表了7,500字的聯合聲明，並簽署了15項合作協議，效率之高，顯見雙方共識極強，在事前做了充分準備，才能談完就簽。

中俄聯合聲明內容甚豐，主要涉及：

一、對民主觀念的詮釋。強調各國人民有權選擇適合國情的民主實踐形勢與方式；民主原則不僅應在國內治理，也應在全球治理層面得到體現；民主與人權不應成為干涉主權國家內政的施壓工具。

二、肯定和平、發展、合作是國際體系主流看法。中俄願繼續推動共建「一帶一路」和「大歐亞夥伴關係」；呼籲落實聯合國2030可持續發展議程，支持《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及《巴黎協定》目標；共同防疫，反對將病毒溯源問題政治化。

三、強調對國際安全的關心。中俄雙方相互支持彼此的核心利益、國家主權與領土完整，反對外部勢力干涉內政。俄方重申恪守一中原則，承認台灣是中國領土不可分的部分，反對台獨。雙方一致反對以任何藉口干涉他國內政、製造顏色革命、北約繼續擴張、在亞太建構封閉式結盟體系。指責美英澳三邊夥伴關係危及區域安全，構成嚴重核擴散風險，反對日本排放核廢水。也對外空軍備競賽、生化武器等問題表達關切。

四、支持聯合國所建立的國際體系、國際法。推動世界多極化和國際關係民主化；維護世貿組織的多邊貿易體制，支持20國集團、金磚國家、上合組織、亞太經合組織；表達中俄將在中俄印框架內展開合作，支持東盟在東亞合作的中心地位；俄方支持中方所提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中方支持俄方所推動建構公正的多極化國際關係體系的等。

這份聲明顯示中俄在理念、政經利益、地緣政治、戰略需要、國際願景等層次上看法高度契合，這種全面戰略夥伴關係雖不是同盟，卻勝似同盟。這份文件挑戰了美國霸權，有效推動當下國際權力結構走向多元化，其對世局影響的份量直追中美上海公報，而造成中俄緊密聯合最大的推手其實就是美國。

除聯合聲明外，中俄簽署了15項合作協議，觸及反壟斷、外交磋商、綠色經濟、衛生檢疫、衛星導航系統、服貿貨貿等各層面，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有關油氣的合約。中俄兩國石油公司簽訂了一份經由哈薩克提供，為期10年1萬噸石油的協議。另外還簽了一份長期天然氣供應協議，俄國承諾未來30年經由中俄遠東線，向中方供應100億立方米管道天然氣；中俄遠東線達產後，俄方每年將向中國供應管道天然氣總量480億立方米，較現有規劃提高26%。這兩份合約金額高達1,175億美元。

這兩個協議，中方確保了一定的能源供應，俄方確保了一定的能源市場，對雙方經濟發展提供了一定程度的保障。中俄之間當然也有不同利益，但雙方都能體諒，譬如因台灣問題中國未承認克里米亞歸屬，俄國頗為理解。

中亞、中東與中國關係

冬奧開幕來了5位中亞國家總統，4位中東地區領袖（埃及總統、卡達埃米爾、沙特王儲、阿聯酋王儲），加上巴基斯坦總理、亞塞拜然副總理，總共有11個穆斯林國家元首或政府首長。這些國家的參與顯示中國與穆斯林國家有好交情，並直接打臉了美國指控中國在新疆搞種族滅絕的謊言。事實上，全球45個穆斯林國家沒有一個呼應美國的指控。

因為反恐怖主義、種族主義、分離主義而組成的上海合作組織，使中國與中亞各國的關係持續增強。去年美國從阿富汗狼狽撤軍帶動地區情勢緊張，上合組織功能更形增強。但美國並不想全面退出中亞，前不久哈薩克斯坦政變雖主要是內部奪權之爭，但也有美國推波助瀾，最後功敗垂成，是因為俄國迅速介入。中俄在中亞合作良好，俄羅斯不在意必要時動武，中國願意在需要時提供重建與基建支撐。

美國淡出中東地區，將主力移往亞太，提供了中國新的舞台。這兩年中國與中東各國在各自利益的考量下，彼此往訪頻繁，關係日漸密切。中國嘗試化解此地區一些敵對國家，如沙特與伊朗的雙邊關係。同一時期美國與沙特關係轉壞，一來因為拜登與沙國王儲有過節，二來美國與沙特的石油夥伴關係也因美國頁岩油生產，演變成為競爭關係，沙特因此鬆動了石油美元的立場。最顯著的作法是本來都投放在美國產品的美元資金，現在部分已轉向流往亞洲國家，特別是在中印巴等國大量投資。美國要求沙特增產石油，平抑油價，沙特不買帳，而且採取差別降價政策，對亞洲國家降低油價，卻拒絕對美歐降價。

美國與阿聯酋的關係也出現裂痕，因為美國阻止後者使用華為5G，這導致阿聯酋叫停採購價值230億美元的F-35戰機。阿聯酋對俄羅斯的5代戰機蘇-75相當中意，因價格便宜，又沒有附帶條件。由於蘇-75尚在測試階段，阿聯酋就先買了法國80架陣風戰機及10來架軍用直升機備用，價值約100多億歐元。此作法既交好中國，又取悅了俄羅斯。這些國家也是中國軍備的老主顧，特別是無人機，沙特、阿聯酋每次一買都是兩三百架。

中美兩國在中亞中東關係上的此長彼消，自然讓美國不快。

「一帶一路」使美國被孤立

參加冬奧開幕者，阿根廷總統費南德斯特別引人關注。最近幾年中、阿走得很近，兩國有一個共同對手，就是英國。英國不斷在香港問題上找中國麻煩，在新疆問題上追隨美國制裁中國。英國與阿根廷則是宿敵，兩國為馬爾維納斯群島打了一仗，雖然英國贏了，取回該群島，但阿根廷並不接受，群島主權歸屬仍爭議不斷。中國一向支持去殖民化，聲援阿根廷，今年1月25日在聯大非殖民委員會上曾明確表態，冬奧期間習近平又向費南德斯表達支持立場。

近年阿根廷軍備採購屢遭英國攔截。阿國戰鬥機幻影III在2015年退役，幾年來尋求替換戰機皆不順。無論是向西班牙洽購老式幻影FI戰鬥機，還是向以色列購買二手幼獅，甚至是韓國的FA50輕型攻擊機，都因為該等戰機用了英國馬丁貝克公司生產的彈射座椅，被英國禁止出售。最後阿根廷將目光轉向中國，發現中國第三代梟龍戰鬥機，無論性能或價格都勝出上述戰機甚多，乃決定向中國採購12架、價值6億多美元的梟龍戰機。

中國戰機用的都是自己的配件，沒有那國可以牽制或威脅。雖然英國放言將支持印度，中國也沒在怕。這批戰機如能到手，對馬島上的英國艦艇將構成很大威脅。而一旦交易成功，也意味中、阿兩國在軍事上將邁入更深的合作關係。

阿國前任總統馬克里早已表達參與「一帶一路」意願，並出席了2017高峰會。冬奧期間，費南德斯與習近平正式簽署備忘錄，宣布加入「一帶一路」。在中阿備忘錄中，北京同意分兩階段，投資總額達237億美元的基建項目。另外允諾在布宜諾埃利斯興建一座80億美元的核電廠。厄瓜多爾也趁冬奧展開與中國的雙邊自由貿易談判。至此，中國在拉美24個邦交國中的21個，包含中南美三大經濟體巴西、墨西哥、阿根廷，都加入了「一帶一路」全球基建發展項目。這些國家都沒有足夠美元，投資或貿易都是以雙方本幣互換進行，也正符合中國的去美元化政策。

中國挾其雄厚的經貿實力、傲人的基礎建設技術，疫情控制得宜，又慷慨分享疫苗，在拉美的影響力日漸擴散。拉美目前颳起左翼風，新自由主義式微，反美力量正在增強，出現了美國在自家後院被孤立的現象。

聯合反制美元霸權

中俄新簽的巨額油氣協議，有一點特別值得指出的是，雙方同意使用歐元結算。早期中俄交易多用美元結算，後來逐步降低，使用本幣互換或歐元結算。俄羅斯為擺脫美國金融及經濟制裁，已經出清了所有美元儲備，中國也有同樣的考慮，雖無法出清手中數以兆計的美元，但積極建立CIPS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並與近40個國家簽署了本幣互換協議，其中包括英、日、韓等國，英國就剛與中國簽署了3,500億人民幣/400億英鎊的貨幣互換協議。但為何中俄這次交易不援例使用本幣互換，而用歐元結算呢？這另有深層含意。

人民幣雖也是國際貿易結算貨幣，最近已超越日圓，成為繼美元、歐元、英鎊後排名第四的結算貨幣，但占比到今年1月仍只有3.2%。與前三名的美元占比39.92%，歐元36.56%，英鎊6.3%相比，中國想靠貨幣互換協議及人民幣結算系統，削弱美元地位並不容易。中俄在新交易中選擇歐元為結算貨幣，是想藉拉抬歐元，擠掉美元的老大地位，這是一步妙棋。歐盟去年8月對外宣布，2022年起歐盟將以歐元定價，與第三能源國進行以歐元為結算貨幣的貿易。中俄油氣合約選歐元為結算貨幣不過是推了歐元一把，至少先讓歐元在貨幣結算中的占比超過美元。

美國霸權建立在美元上，如果美元在國際貿易中的地位動搖，霸權也將不保。美元必須穩住兩大基石，一是石油美元地位屹立不搖，二是不許別的貨幣取而代之。美沙關係逆轉已動搖石油美元地位。又鑒於美國動不動就祭出制裁，威脅將某國踢出國際銀行結算系統(SWIFT)，相關國家為避免制裁引起的損失，釜底抽薪之計就是不用美元，於是出現去美元化的現象。至於打壓威脅美元的其他貨幣，經典故事就是歐元於1999元旦問世後，美國就在同年3月24日發動科索沃戰爭。戰後歐元兌美元由原先的1：1.16貶到1：0.71，歐盟事後大悟，對此刻骨銘心。

這股「去美元化」風潮目前越演越烈，不僅中俄參與積極，歐盟、中東的沙特、阿聯酋、伊朗、拉美各國也積極跟進，連非洲都自覺地在今年1月建立了「泛非支付結算系統」。在中國力推數字貨幣的加持下，去美元化運動勢將越滾越大，終將動搖美元在貿易結算中的地位，影響美國霸權不在話下。造成這個現象主要是因為美國長期濫用其金融霸權，獲取超額經濟利益；濫發貨幣、操控利率、對外轉嫁本身經濟危機；動輒對外國施加金融制裁，長臂管轄，早已引起舉世公憤所導致。

結語

冬奧提供了運動選手完美的競技場所，同時也提供了中國與其他出席國家首長外交交流的機會，北京顯然在這兩個面向都交出了漂亮的成績單。冬奧已經圓滿落幕，但在冬奧達成的外交協議與共識肯定會繼續發展。

(作者係本刊主筆、台灣大學政治學系名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