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歷史上有5位輸了普選票卻入主白宮的總統。最近的兩次分別為2000年布希(George W·Bush）與高爾(Al Gore)，以及2016年川普與希拉蕊的總統競選。

2000年高爾承認敗選

2000年大選投票那天夜裡，小布希和高爾在俄勒岡、新墨西哥和佛羅里達三個州難分軒輊。高爾最後在俄勒岡和新墨西哥獲得微弱多數，共獲267張選舉人票，布希共獲246張選舉人票，佛羅里達（有25張選舉人票）成為最後一枚決定勝負的棋子。由於佛羅里達的選舉結果太接近，根據該州法律必須重新點票，結果小布希僅以些微的537票勝出（該州共有600萬張選票）。

高爾不服，認為許多應該計算的選票沒有被點算；這些選票因為技術原因（懸空票 hanging chad和蝴蝶選票butterfly ballot）不合規範，所以被當作廢票。高爾訴諸佛州最高法院，要求在部分郡縣重新點票，法庭支持高爾，但小布希訴諸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大法官最後以5比4推翻了佛州法庭的裁決，停止重新點票。拿到佛州的選舉人票後，小布希以271對267在選舉人票方面勝出，但其所得選民票數比高爾少50萬張。

一天後，高爾對媒體說：「我剛剛同布希通過電話，祝賀他當選美國第43屆總統。我同時也向他承諾我不會再撤回敗選聲明。」儘管高爾反對聯邦最高法院的裁決，但他同時表示：「為了美國人民的團結，為了強化民主的意願，我寧願承認我敗選。」他同時還引用了民主黨參議員道格拉斯(Stephen Arnold Douglas)1860年在競選中敗給共和黨人林肯(Abraham Lincoln)後所說的：「對黨的忠誠必須讓步於對國家的忠誠。總統先生，我支持您，上帝保佑您。」

2016年希拉蕊承認敗選

2016年大選，希拉蕊在加州和紐約州分別領先川普30%和22.5%。但在一些競爭激烈的州，川普略占上風，例如威斯康辛(0.8%)、賓州(0.7%)和密歇根(0.2%)，結果在選舉人票方面以304對227（其中有7人未按照選民的意願投票）勝出。希拉蕊在這三個州輸的票數約10萬票左右，但在全國選民票方面她超出川普達286萬，卻未能入主白宮。

川普出人意料的勝選讓希拉蕊一開始不知所措。到晚上11點左右，歐巴馬的助手致電希拉蕊的競選經理，轉達了歐巴馬勸希拉蕊打電話致賀川普，但暫不發表敗選講話。第二天中午，希拉蕊才發表了充滿感情的認輸演說。她說：「昨晚我向川普表示祝賀，並且承諾，為了我們的國家我將與他合作。…我們競選絕對不是為了個人或為了一次選舉，而是為了我們所熱愛的國家，以及建立一個更為包容、心胸更為開闊的社會。我們已經看到，國家比我們所想像的更為深刻地分裂。… 川普將是我們的總統，我們必須以開放的心靈接受他的領導。」

無論是美國憲法，還是其他法律，都沒有規定敗選者一定要公開承認失敗。公開發表聲明承認敗選的第一人是民主黨人布萊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1896年他獲悉在大選中敗給共和黨人麥金萊(William McKinley)後，立即給對方發了電報：「我想在第一時間表達我的祝賀，我們共同面對了美國人民的選擇，他們的意願就是法律。」

候選人認輸被認為是良好的民主素養，同時也是彌合選舉所造成的分裂之起步。敗選者這樣做完全是出於禮貌，同時也是為了告訴自己的支持者，另一方已獲勝，選戰已結束。敗選者發表講話，也是總統選舉的一個核心戲碼，已經成為120餘年來美國民主傳統的規範。

川普不認輸還大舉興訟

喜歡打官司、又從不承認敗訴的川普，形容今年總統大選是場「欺騙」，並宣布將採取一切的司法途徑提起訴訟。川普在接受Fox電視台專訪時說，縱然訴訟之路崎嶇，但他表明，即使明年初卸任後也不會甘休。他聲稱有大量選舉舞弊的證據，希望發起一次「大規模和漂亮的訴訟」。此一表述使人們相信，川普可能不會延續公開承認敗選、和平轉移權力的傳統。

根據《美聯社》估計，川普陣營大約發動了50起訴訟，其中30多起已被駁回或敗訴。川普在威斯康辛、密西根、亞利桑那、內華達、賓州和喬治亞等關鍵州的訴訟，均被法官斥責「沒有證據」而敗訴。賓州共和黨議員試圖推翻拜登獲勝的結果，被聯邦最高法院9名大法官一致駁回。

2020年美國大選，「藍潮」並未如預期出現，民主黨也未取得壓倒性勝利。除了民主黨將入主白宮外，原先認為可能奪回參議院的控制，並擴大眾議院優勢的期望並未實現。共和黨的川普固然連任失敗，但他的得票數比2016年足足多了11,211,328張。在疫情大流行、經濟大蕭條的不利環境下，能取得與拜登同為歷史上獲票最多的總統候選人地位，可見他仍保有強勁的勢頭。

共和黨不僅仍有可能掌控參議院外，在眾議院還增加了14個席位。取得這樣的成績，川普及共和黨大可優雅、大度地承認總統角逐落敗。但川普卻大舉興訟、遲不認輸，而共和黨除了參議員羅姆尼等少數人公開要川普認輸外，大多數人都不敢忤逆川普，難怪有人認為共和黨已經成為川普黨。

川普堅不認輸，除了自戀癖的個性外，主要原因有三：

(1)他需要更多時間來消化並嚥下自己落敗的難堪；

(2)川普的支持者不承認拜登勝選的合法性，他們甚至持槍到投票所或法院示威，川普已宣布想於2024年捲土重來，為了繼續抓住這批群眾，他不能示弱，必須堅持戰鬥；

(3)他要利用僅剩的任期來發洩對民主黨的怒氣，甚至為拜登製造更多的難題。

只要川普嚥不下敗選這口氣，他就會持續攪亂政局，除了任性調動人事，還可能胡亂宣布各種決策。如此一來，受到最大傷害的將不僅是拜登，還有美國的形象、體制和民主精神。

川普羞辱了美國民主制度

在最後一刻，川普或許會被迫接受敗選，問題是，美國的民主制度經不起這樣的折騰。開票超過一個月還不能定勝負，對美國民主制度是一大凌遲，不僅拜登當選的正當性受到質疑，美國一向引以為傲的民主精神也受到各國的冷眼譏嘲。如此一來，美國民主將失去其原有的光彩，成為川普困獸猶鬥的最大陪葬品。難怪拜登警告說，在關於「美國民主如何運作」的問題上，川普「向世界其他國家發出了極具破壞性的資訊」。

川普大舉興訟、遲不認輸，證明他是一個輸不起的人(sore loser)，而輸不起的人一向不討人喜歡。他應該向前看，尤其他還想在2024年捲土重來，就必須做到以下幾點：

(1)公開認輸並撤回所有的訴訟，因為打官司於事無補；

(2)授權拜登聽取總統每日簡報，並指示他的官員與拜登的過渡團隊合作，最要緊的是傾力協助拜登處理疫情，尤其是疫苗的配送；

(3)邀請拜登到白宮會晤，出席拜登的就職典禮，然後體面地離開白宮；

(4)領導共和黨贏得2021年1月5日喬治亞州的聯邦參議員複選，使共和黨維持參議院的掌控；

(5)領導共和黨贏得2022年的期中選舉，進一步擴大共和黨在眾議院的席位。

川普只有採取以上幾個作法，才不會被邊緣化，被迫遠離政治舞台，也才有可能談4年後捲土重來。

(作者係旅美政治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