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政府上台時提出，對中國交往要以實力為基礎、按照「競爭、合作、對抗」的方針來展開。當前，美方在討論中美關係時言必提競爭，仿佛競爭已經成為中美關係的最大主題，甚至是全部的議題。美國媒體在報導中美關係時，對競爭的關注遠高於合作，超過七成的報導都在談論競爭。中方則一再表明反對以競爭來定義整個中美關係。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中美兩國對「競爭」的涵義和目標的理解，存在著根本的差異。2022年10月12日，拜登政府公布其任內首份《國家安全戰略報告》（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明確認定「後冷戰時代已經徹底結束」、「我們正處於美國和世界決定性十年的初期，大國之間的地緣政治競爭條件將被確定」，「而在這一地緣政治競爭中，中國是唯一既有重塑國際秩序意圖，又有經濟、外交、軍事和技術力量實現這一意圖的競爭對手。」對此，美國必須且能夠「競贏或擊敗中國」（outcompete China）。在該報告中，outcompete一詞共出現了九次。

競爭不該搞得你死我活     

在比較權威的英美詞典中，對outcompete一詞的解釋，均有通過競爭戰勝並淘汰、驅逐對手，使其出局、消亡的意思。在歐洲進入大航海時代，盎格魯撒克遜人以英格蘭、大英帝國的名義征服四海，outcompete北美土著印第安人，使其大部分滅絕，而自己搖身一變，以美國人的身分成為新大陸，乃至當今世界的主宰，並自詡為所謂「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的維護者。上世紀末，美國人的父祖輩又在長達半個世紀的殘酷冷戰中outcompete蘇聯，打出一個「美利堅治下」（Pax Americana）的單極時代。

Outcompete模式下的戰略競爭，本質上是生物學所定義的種群間競爭（interspecific competition），即不同種群之間為爭奪生活空間、資源、食物等，而產生的一種直接或間接抑制對方的現象，結果往往是一方取得優勢，而另一方受抑制甚至被消滅。在這一殘酷的生存鬥爭中，勝利者總是贏者通吃（winner-take-all），完全占據整個生存空間的所有資源，將本族群的基因片段擴散到整個系統，繁衍生息；而失敗者則將失去所有生活、生存資料，其基因庫也「因替代而滅絕」（extinction by replacement）。美國人所理解的outcompete模式下的競爭，是古羅馬式你死我活的決鬥。

Outcompete的話語暴露了美國對華政策的真實意圖和實際底線。理解其中的奧秘，將有助於中國更好地把握拜登話語背後的美國對華政策，從而制定適宜的應對之策。

美以競爭之名行打壓之實

2022年11月14日，習近平在印尼峇里島同拜登會晤，兩國元首就中美關係中的戰略性問題，以及重大的全球和地區問題，坦誠深入地交換了看法。習近平強調，任何時候世界都有競爭，但競爭應該是相互借鑒、你追我趕，共同進步，而不是你輸我贏、你死我活；中美關係不應該是你輸我贏、你興我衰的零和博弈，中美各自取得成功，對彼此是機遇而非挑戰。寬廣的地球容得下中美各自發展、共同繁榮。雙方應該正確看待對方的內外政策和戰略意圖，確立對話而非對抗，雙贏而非零和的交往基調。他又說，中國從來不尋求改變現有的國際秩序，不干涉美國的內政，無意挑戰和取代美國。雙方應該堅持相互尊重、和平共處、合作共贏，共同確保中美關係沿著正確航向前行，不偏航、不失速，更不能相撞。

中方的態度和立場是明確的。競爭應該有助於相互促進和共同提升，符合雙方和國際社會共同的利益和期待，而不應不擇手段給對方使絆子、無所不用其極地把對方拉下馬。美方口口聲聲提競爭，但國際社會看到的是美國為贏得優勢，以競爭之名動用國家機器，全政府、全方位、全領域地對華打壓、圍堵、遏制，大打關稅戰、貿易戰、科技戰、晶片戰、規則戰。美方的這些作法根本不是競爭，而是赤裸裸的零和冷戰思維，實質是在剝奪中國人民自主選擇發展道路的權利，剝奪中國人民追求更美好生活的權利，剝奪中國實現國家統一的權利。中方堅決反對以競爭之名，行圍堵、遏制、打壓之實。美方的作法只會將中美推向對抗衝突，將世界推向分裂動盪的新冷戰。

世界要共商、共建、共用

中方一直強調，世界是大家的，要共商、共建、共用，而美國一向追求的是世界霸權的唯我獨尊，因此雙方對於競爭一詞的詮釋，存在著根本的差異。

當美方反覆強調競爭，中方也反覆表述中美之間確實存在很多差異，出現一些領域、程度的競爭不可避免。但是，競爭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如果競爭的目的是良性的，是為了各自更好地做好自己的事，未必不符合兩國的利益。但是，如果競爭是要互相爭奪，要爭個高下，要徹底地超越對方，這種競爭就很容易轉化為對抗。這顯然不是中國，也不是國際社會所希望看到的。

關於競爭到底應該怎麼理解，是中美之間必須協調的一個關鍵方向。中方已清楚地表達，競爭不是中方的意圖；即使競爭，也應該是田徑賽式，而非角鬥賽的模式。對於美方來說，拜登政府提出的合作、競爭、對抗三分法，其實模糊了中美關係應有的總體方向。到底選擇哪一種模式和中國互動？如果完全由美國來決定在什麼領域合作，在什麼領域競爭，在什麼領域對抗，那就不可能具備操作性和穩定性。這絕不應該是中美未來採取的、延續的方向。

(作者係旅美政治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