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航空公司(The Boeing Company)乃百年老店，過去以製造最安全舒適的飛機自豪，孰料近年來事故頻傳，人人聞之色變，視搭飛機為畏途。波音公司總部原設在西雅圖，傳統上由工程師治理，以品管安全為圭臬。1996年合併麥道公司(McDonnell Douglas)後，管理作風受到麥道影響而改變；總部搬遷至芝加哥，當西雅圖的工廠有問題時，卻發生找不到CEO的怪現象。

波音輕飛安高層掏空公司

波音的新管理方式以華爾街財務管理為走向，公司以省錢為目標。當西雅圖技術工人鬧罷工時，公司決定將機身生產線Spirit Aero出售，改在東岸另立生產線，以節省人力成本，卻發生找不到技術人員的窘境。

波音公司近20年來不重品管，掩飾問題，此種在「制度失靈」(Institutional Failure)，加上美國聯邦航空局(FAA)未善盡督導監管之責，只會蓋橡皮圖章，使波音的問題冰凍三尺早非一日之寒。波音公司的安全信譽如今毀於一旦，今年上半年僅賣出3架新客機，真可謂咎由自取。

參議院召開調查聽證會

今年6月18日，美國聯邦參議院針對波音客機重大安全事故，召開了國會調查聽證會。以下是參議員喬希霍利(Joshua David Hawley)，與波音總裁兼執行長(CEO)卡爾霍恩(Dave Calhoun)的部分詢答。

參議員問：你們在全球至少擁有600家直接供應商，誰知道有多少分包商，僅中國大陸就有35家直接供應商。

CEO答：我認為我們針對Spirit Aero (收購這家美國機身製造商)做出的決定，以及將其重新納入波音的旗下，絕對是對垂直整合經營模式投下的贊成票。我無法評論過去所有發生的事情，我們從來沒有遇到這麼多的問題，而且我們正在處理與機身相關的問題。我無法改寫歷史，但我今後可以採取行動。

參議員問：你現在掌管的公司，幾十年來一直在有系統地將工作崗位和生產外包。在過去十年裡，無論你是首席執行官還是董事會成員，波音的股價上漲了600%。事實上，你們給了股東590億美元現金，其中200億是股息，390億美元是股票回購，有些人得到很多好處。你認為這是否構成掏空國內或公司內部，而將公司的生產、製造和專有技術外包到世界其他地區。

CEO答：我曾讀到一份追溯到747飛機問世時的年度報告，報告強調當時波音飛機65%的零件是由國內各地的製造商生產的。另外，我知道自2015年以來，我們把更多的工作帶回美國，而不是把工作外包出去。從絕對水平來看，我們在美國的工作占比高達85%以上。

參議員問：我聽了你的證詞，你的要點似乎要讓你的員工聽話，遵守規則，遵循你的管理方式等，情況就會好轉。但我認為波音的問題實際上並不在於員工，問題在高層管理人員，是你對這家公司所做的事情。你們的工程師可能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你們的技工也是傑出的，問題就出在你身上，我只希望上帝保佑，在這家公司能被拯救前，你不會將它徹底毀掉！

之後，在參議員的詢問下，卡爾霍恩承認他的年收入是3,280萬美元，比去年的2,260萬增加了45%。

參議員接著問：你到底做了什麼，能拿到這份薪資？

CEO答：我因為經營波音公司取得這份薪資。

參議員問：保持透明度是衡量你收入的標準之一嗎？

CEO答：我認為董事會期待我保持透明。

參議員問：你正在接受偽造波音787型客機檢查紀錄的調查。波音公司因阿拉斯加航空航班事故正在接受刑事調查。你因涉嫌共謀欺詐美國聯邦航空局，而被美國司法部和國防部調查。在我看來，你不重視飛航安全（safety）、不重視品管(quality)、你不重視透明度(transparency)。你重視的是你被雇來做的事，那就是偷工減料、取消安全程序、對員工施壓、在裁員，你因此得到了回報，你的報酬因此得到巨大增長，如果有人能從這交易中獲利，那就是你。你怎麼還不辭職？

CEO答：我要堅持到底，我為接受這份工作而自豪，我為波音人的安全記錄而驕傲。

參議員問：你為這個安全記錄而驕傲？

CEO答：我為我們採取的每一項行動感到自豪。

參議員問：就在你身後，人們正在展示你的「安全記錄」的受害者照片。我認為美國民眾當他們害怕上飛機時，他們理解你的「安全記錄」。坦率地說，你還沒被解雇是一大諷刺！

為避免起訴採認罪協商

經過參議員嚴厲的質詢後，7月7日，波音公司同意對一項共謀詐欺的指控認罪，以解決聯邦司法部針對兩起737 MAX致命墜機事故的調查。司法部指出，波音未能遵守之前就兩起事故達成的和解協議，波音將面臨最高4.872億美元的刑事罰款，如扣除波音先前已支付的罰款，金額將降至2.436億美元。

作為協議的一部分，司法部還將安排第三方監督人來監督波音公司，波音必須在未來三年花費至少4.55億美元來加強其安全計畫。波音還遭到三年的緩刑。

波音737 Max事故仍頻傳

在2018和2019年，波音737Max客機發生兩起墜機事故，導致346人罹難，該型飛機遭停飛。

2022年美國讓波音737 Max機型恢復飛行，不過該型飛機重飛後依然狀況連連，例如今年1月5日，阿拉斯加航空一架波音737 Max 9飛機，在飛行途中艙門突然脫落。經FAA要求全面停飛檢查，又有其他航空公司報告波音飛機的螺栓「鬆動」。

又例如今年5月15日，美國西南航空一架波音737 Max飛機，在飛行途中突然出現「荷蘭滾」(Dutch roll)，也就是飛機側滑、偏擺和上下俯仰，使飛行方向蛇行，駕駛難以控制飛機，顯見兩次墜機MCAS傳感器系統的問題並未徹底解決。

過去4個月內，波音又發生兩次飛行中輪胎脫落的問題。最近又發生波音客機的氧氣面罩不正常脫落，FAA強制2,600架波音飛機全面停飛檢修。波音內部吹哨舉發人揭發，有上萬件零件廢料被不當安裝在新飛機上，吹哨人因此被調職、解雇，甚至在聽證會前離奇死亡。

另據《紐約時報》報導，美國聯邦航空局先前針對波音737 Max的生產過程進行89項審查，結果只通過了56項，另外33項未通過，而且總共有97起涉嫌不合規的案例。

波音飛安問題應接受審判

美國公司與聯邦政府達成認罪協商，雖是美國法界的常態，但也一直存在爭議。筆者認為，波音總是避重就輕，而美國司法部不著痛癢地高舉輕放，未對波音前後任的CEO以刑事案處理，既剝奪了罹難家屬的求償權，也因法院從來沒有機會審理波音Max墜機事故，無法挖掘更多導致墜機事故的細節及真相。而且，波音公司認罪協議的內容，幾乎是一樁典型的白領詐騙案件，而不是導致346人死亡的致命犯罪案。

波音的現任和前任執行長在印尼墜機事故後，就知道該架飛機設計上存在嚴重問題，知道它還可能會墜機。結果他們拿人命賭博，現在還在賭。

(作者曾任民用航空醫學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