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底敘利亞阿薩德政權突然倒台，各界震驚之餘解讀莫衷一是。西方主流大都認為，這是阿薩德政權不得民心，敘利亞國民軍、美國、以色列聯合支持的「民主力量」勢如破竹，是西方民主完成「阿拉伯之春」最關鍵的一塊拼圖；俄羅斯將被迫退出中東，剩下來就是幹掉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啃掉伊朗這硬骨頭，並爭取俄羅斯，讓「中國倒退回貧窮」。

敘利亞國土被三國分裂

這場美國、以色列、土耳其的「三家分敘」後，在東北部大油田區被美、以支持的「庫爾德武裝」（SDF）盤據，以色列爭取美國支持讓SDF就地建國；西北部由土耳其支持的「敘利亞國民軍」（SNA）坐鎮，為防SDF坐大，在沙姆解放組織（HTS）攻入大馬士革後，率先攻打庫爾德，占領曼比季城，爭奪油田區的控制權，藉以壓制土國境內的庫爾德「工人黨」，美國緊急下場調停；在南部，以色列不但搶占戈蘭高地、進軍敘南庫奈特拉省、策動敘南6個德魯茲人部落要求併入以色列；東部則由阿薩德之弟赫爾阿薩德少將率領的原政府軍第4裝甲師，加上「人民動員組織」（PMF），估計3萬多人保存戰力移到敘、伊邊境，伺機而動。其他由美國、約旦等支持的「革命突擊隊」（NSA/SFA）、「南方作戰部隊」（SOR）和被策反的前政府軍等，加入HTS陣營，成為接收、改組敘政府的主力。但是，殘破的敘利亞在後阿薩德時代，將比分裂的利比亞、窮困的阿富汗更糟。          

自11月27日敘利亞內戰開始，阿薩德政權在政府軍幾乎放棄抵抗下，短短12天就倒台了。有歸責於阿薩德領導無方、物價狂飆、民生凋敝、冒然裁軍將30萬大軍腰斬、情報失靈（不知反政府軍串連、境外勢力聯手武裝、烏克蘭提供無人機），終致無力阻擾反政府軍的攻勢。然而，這樣的論調完全出自西方觀點。

持平而論，阿薩德曾大力推動改革，無奈敘利亞一直被西方列入必須「顏色革命」的關鍵國家，在2014年遭美國打擊逃竄至敘利亞的伊斯蘭國（ISIS）後，敘利亞最富油田區和糧食生產地交給SDF據有，美借打擊ISIS之名大規模空襲敘國。在西方搞制裁、打壓油價的壓力下，敘利亞的GDP在2011年達675億美元，但2023年的GDP卻不足100億；而且遭貨幣狙擊，美元對敘元匯率由2020年的1：437，2023年底變成1：12562，貶值幅度超96%，造成物價狂飆，經濟衰敗。以色列自2024年起更動輒對敘利亞狂轟爛炸，簡單說，西方早就要阿薩德政府「非死不可」。

「抵抗之弧」受到重挫

為抵抗西方入侵，由伊朗、敘利亞、黎巴嫩「真主黨」、加薩「哈瑪斯」、伊拉克「人民動員」與葉門「胡塞武裝」，自2010年後逐漸形成反西方、反以色列、反沙烏地阿拉伯的什葉派「抵抗之弧」，背後有俄羅斯力挺。隨著俄烏戰事的推展，戰火逐步延燒，終至敘利亞變天。

必須從時間序來解讀敘利亞變天，才能窺見從俄烏、加薩到敘利亞這場大亂鬥的整體態勢。簡單說，從推倒柏林圍牆、前蘇聯解體後，一直到北約「東擴」惹出俄烏戰爭，引來哈瑪斯偷襲以色列、「抵抗之弧」加入戰火，最後崛起的中國也被波及，整個盤勢就是，二戰後，美西方國家企圖確保西方利益獨占的國際制度設計。

遠的不提，俄鳥戰爭從2022年2月24日爆發後，俄軍一度兵臨基輔，但烏軍不再是2014年的吳下阿蒙，不僅裝備訓練全面升級，還有傭兵化的北約集團軍參戰。烏軍在2022年10月底一度將俄軍趕出赫爾松第聶伯河北岸，2023年6月更發起大反攻，在漫長的消耗戰中，俄軍雖守住烏東占領區，但戰情吃緊，此時卻突然迎來大轉機。

先是2023年3月，伊朗和沙烏地阿拉伯在北京大和解，10月7日巴勒斯坦伊斯蘭抵抗運動（哈馬斯）從加薩地帶，突襲以色列境內軍民目標，自此加薩戰火漫延，「抵抗之弧」成員除敘利亞外全部參戰，美國被迫分兵救以色列。自此烏克蘭戰情每況愈下，拜登不得不趕在下台前的2024年11月底，開放烏軍使用美國陸軍戰術導彈（ATACMS）襲擊俄羅斯，普丁出台「新核武器法律」，更以新型戰術核導等級的「榛果樹」中程高超音速導彈反擊烏克蘭，大大震懾美國和北約國家，烏軍傳言中的F-16機群也並未出現。

川普當選美國總統，宣稱將在上任第一天叫停俄烏戰事，此時俄軍趁機大舉進攻，烏軍雖然逆襲攻占俄庫爾斯克州，但反造成後防空虛，重要據點接連失守，最關鍵的紅軍也面臨最後保衛戰。俄軍幾乎達到完全據有烏東俄語州外，在俄軍控制下的哈爾科夫、奧德薩等成為新的談判籌碼；達到以第聶伯河為界，設下緩衝區的目標。

敘國政府軍發不出軍餉

隨著以色列遭「抵抗之弧」輪番攻擊，紅海遭葉門導彈封鎖，以色列在加薩一年多來造成3萬餘民眾喪命，9月又對黎巴嫩真主黨發動呼叫機內置PETN炸彈的恐怖襲擊，在國際上被千夫所指，幾度依靠美國在聯合國安理會動用否決權，擋下以軍無條件立即停火的決議，總理納坦雅胡更遭國際法庭以戰爭罪名通緝，簽發全球逮捕令。以色列不得不緩和國際壓力，11月26日和黎巴嫩真主黨簽署停火協議。

敘利亞雖未直接和以軍交鋒，但卻是伊朗借道軍援哈瑪斯、真主黨、胡塞武裝的必經之地，美、以多次借打擊ISIS轟炸敘利亞。敘軍曾於2024年8月奪回奧馬爾大型油田，收回SDF占據的幼發拉底河東岸部隊地區，一度情勢大好，孰料曾是同盟的部落軍，短短二個多月後，卻連同政府軍一同被反政府軍輕易收服。

過去敘軍大都依靠俄軍、真主黨和在敘境的PMF等協助平叛，但俄軍在庫爾斯州被烏軍攻入後自顧不暇，真主黨遭重創，阿薩德似早有預感，不僅安排子女到中國大陸就學、國寶移至中國「借展」，將真正精銳親信部隊移至邊防，在最後關頭盡最大程度保存實力，達到和平移轉政權，才造成近20萬政府軍在不設防下，讓HTS輕易取得政權，但也不排除原政府軍中的遜尼派將領被收買，才迫使阿薩德不得不遠走莫斯科。但進一步推敲HTS，會發現內情卻頗多蹊蹺，至少有以下疑點。

一、原本HTS、SDF、SNA三雄並立，何以最後接受由HTS出面領導政權改組？事前誰居中協調？烏克蘭的無人機又如何交到反政府軍的手中？2023年底據估計，反政府軍已擁有至少200架固定翼、300架多軸無人機，還有相當數量的高端噴氣型號。反映出這是一場外力操作的政變。

朱拉尼變臉改親美、以

二、HTS前身為「努斯拉陣線」是源自ISIS的宗教極端勢力。其領導人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出身ISIS，曾因案被關押在伊拉克的「布卡營」，5年後獲釋，2011年奉ISIS頭目巴格達迪之命，到敘利亞成立「努斯拉陣線」，2013年卻拒絕ISIS合併的要求，轉向效忠基地組織；2016年又脫離基地組，改名「征服陣線」自立，最後結合其他伊斯蘭極端組織，改名沙姆解放組織。朱拉尼雖被美國列為恐怖分子且懸賞1000萬美元；但不同於其他被重賞追捕者隱身不敢公開活動，朱拉尼近來卻高調在占領區成立敘利亞救國政府，2020年宰牲節假期間他親自站在伊德利普市人氣最高的飯店門口，為顧客提供服務。已有伊斯蘭組織質疑，HTS轉型為所謂的「自由戰士」和「主自由捍衛者」，背後應該有來自西方的反恐金主支持，內情不單純。

三、美英以等國短時間內都傾向考慮將HTS移出恐怖組織名單，甚至稱HTS是「新的、務實的伊斯蘭激進主義」。白宮國安顧問沙利文表示，美國會與敘利亞各方合作，包括被定性為恐怖組織的反對派武裝組織；雖然說這是為爭取HTS，但朱拉尼還沒坐穩，就急於擁抱西方，變節速度之快如「川劇變臉」。朱拉尼坐視以色列搶占戈蘭高地、表態無意和以色烈交戰，似不打算取回；同時不阻擋敘南德魯茲人部落要求併入以色列；臨時政府雨露均霑，安排SDF、SNA高層人員進入看守政府擔任要職，和親伊朗的團體被隔離。

朱拉尼目前被認為和土耳其、卡達較為親近，烏克蘭主動表示將向敘利亞供應糧食，但要土耳其願意為烏糧食船護航。而沙烏地阿拉伯、卡達建議修建途經敘利亞的能源管道，如此油氣資源就能便捷輸送到歐洲，敘利亞可以得到天然氣過境費用，歐洲就能擺脫對俄羅斯的油氣依賴。朱拉尼目前的作風完全不像是一名伊斯蘭激進主義信仰者。

以色列占領戈蘭高地併敘南

四、朱拉尼傾向保留俄羅斯在敘利亞的塔爾圖斯和赫梅米姆兩處軍事基地。但俄軍先一步撤回重要軍火，一旦情勢轉變，轉到利比亞將是俄羅斯的備胎。伊朗對朱拉尼不信任，朱拉尼若想脫下恐怖分子的帽子，選擇和美、以合作，清剿親伊朗的部落民兵組職，追打哈瑪斯、真主黨、胡塞武裝等在敘人員，赫爾阿薩德少將率領的原政府軍第4裝甲師就可能聯合伊朗揮軍干涉，內戰將再度發生。朱拉尼傾向選擇和美、以交好，俄、伊將如何回應？

最後，川普目前的政策走向仍是傾向爭取俄羅斯，集中全力對抗中國大陸的崛起；若俄羅斯能在烏克蘭最大程度滿足「特別行動」設定的戰略目標，在敘利亞的駐軍對俄羅斯就如同雞肋，仍然可在一年一度的「中伊俄紅海反恐聯合軍演」，拉中國撐場面。加果俄羅斯在結束俄烏戰事後忙於重建，則伊朗就得獨自面對美、以的聯合打擊，川普可能加重對伊朗的經濟制裁，這將是伊朗難以承受的壓力。「抵抗之弧」已然重傷，以色列在加薩的威脅大減，並且以軍趁敘利亞形勢混亂時，發動史上最大空襲（500多架次），摧毀了敘軍幾乎所有的飛機、艦艇、雷達、導彈、彈藥庫，研發中心和有價值的軍事裝備，確保以後數十年，不論敘利亞哪個派別掌權，都無法對以色列形成威脅。以色列可向敘利亞示好，提出「以領土換和平」條件，要求國際承認以色列取得包括戈蘭高地及敘南德魯茲部落「自決合併」，和巴勒斯坦談判新的占領區，目前重傷的伊朗根本無力阻擋這個要求。

友中？抗中？川普如何抉擇

再看俄羅斯，一旦普丁和川普政府取得新的和解，川普就能從棘手的中東和烏克蘭抽出，但為防止俄羅斯對北約的威脅，除北約擴員、增加軍備外，塞爾維亞將面臨「顏色革命」的威脅，現正為國內反對勢力焦頭爛額的武契奇，得加倍提防了。到那時中國大陸就得直面川普經濟戰2.0的新挑戰。但是，如果朱拉尼擺不平各方利益，讓局勢失控，俄羅斯就可能捲土重來，戰火再起，局勢難料。

令人震驚的是，12月3日南韓總統尹錫悅以國會議員勾結北韓，以「立法獨裁」摧毀國家為由頒布戒嚴令，之後遭到彈劾並被停職，面臨叛亂罪指控；更被內部抖出涉嫌企圖暗殺執政黨及在野黨黨首、嫁禍北韓，進而引爆朝鮮半島戰爭。幾乎同一時間，如果阿薩德沒有放棄抗爭，敘利亞將陷入內戰。川普上台前，這兩場可能造成全球動亂的詭計險些得逞；這不是巧合，背後可能隱藏著精密且邪惡的勾串和操作。

現在球在川普手上，他可以促成俄烏、加薩停火、緩和北約和俄羅斯的緊張，協助以巴和解、重建和平；如果再能和中國攜手合作，不僅能為全球注入新的、巨大的成長動能，解決美國就業問題，台海危機也可望降低；能如此，川普將比雷根更受各界推崇，成為美國近代史上最偉大的總統。天堂與地獄一念之間，川普會如何選擇？ 

（作者係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