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9日，美國前總統卡特與世長辭，享年100歲；今年1月9日美國政府在華盛頓國家大教堂為他舉行國葬。卡特在擔任第39任總統時(1977-1981)，由於通脹飆升、失業率升高、處理伊朗人質危機失敗，使得他競選連任失敗而黯然下台。

 相較於國內治理，卡特短短四年留下諸多外交遺產，例如他促成埃及和以色列締結歷史性的和平協議、簽署《巴拿馬運河條約》、與蘇聯領導人布里茲涅夫達成限制核武器的協議，而其中最重要的無疑是促成中美建交，改變了亞太乃至全球的地緣政治格局。卡特與中國結緣甚早，卸任後又多次訪華，持續關心中美關係。

卡特與中國的淵源

卡特1924年生於喬治亞州的一個農場主家庭，1930年代他的舅舅在海軍當報務員，經常隨部隊到訪中國港口，他寄給卡特的照片和他所描述的上海、青島的街景與美國完全不同，這令年幼的卡特好奇。卡特從小又從傳教士口中瞭解到中國需要幫助，於是他每周會捐出5分錢，支持傳教士在中國建設學校和醫院。

1942年卡特到喬治亞理工學院讀大學，第二年獲得眾議員史蒂芬佩斯的推薦進入海軍學院，畢業後加入海軍服役多年，一路升至上尉。1949年春，卡特跟隨「鯧魚」號潛艇到了上海和青島，看到碼頭上擠滿了向外國海員乞食的災民。1979年初，鄧小平應邀訪美時與卡特聊起一段往事，原來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卡特正隨「鯧魚」號在上海港口停留，而幾乎同一時間鄧小平在上海附近，指揮解放軍展開渡江戰役。隨著中國的內戰吃緊，「鯧魚」號撤離大陸水域，同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卡特也迎來25歲生日。

實現中美建交

雖然尼克森早於1972年就展開了「破冰之旅」，但由於水門事件爆發、中美蘇三角關係波詭雲譎等原因，中美關係正常化遲遲未取得實質性突破。有人建議卡特，推動中美建交爭議較大，應留到第二任期再處理，但卡特的外交議程「首要目標之一就是改正一個30年來的錯誤，因為我們從1949到1979年一直未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外交關係」，為此他跳過立場保守的國務卿范錫，而改由國安顧問布里辛斯基負責操盤中美建交談判。

1978年5月20日布里辛斯基訪華，卡特指示他向中方說明：「美國已下定決心準備向前邁進，積極談判，搬開關係正常化道路上的各種障礙」。由於當時多數國會議員反對「棄台」，因此卡特決定繞開國會，所有的函電都從白宮直通中南海。在卡特和鄧小平的共同推動下，1978年12月16日中美雙方同時發表中美建交聯合公報，宣布兩國自次年1月1日起互相承認並建立外交關係。卡特在鏡頭前說，「美利堅合眾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美利堅合眾國政府承認中國的立場，即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

卡特將中美關係正常化視為自己「一生中最英明、最正確的決定之一」、「在白宮期間完成的最有長遠意義的重要成果」。他曾在接受採訪時表示「自1979年以來太平洋沒有發生任何戰爭，部分原因是我們與中國的良好關係」。鄧小平於1979年1月訪美，卡特不僅在白宮隆重接待，還親自陪同鄧小平夫婦觀看甘迺迪中心的文藝表演，當晚也成為「卡特當政期間最風光的一個晚上」。當然，卡特簽署了《與台灣關係法》，為中美關係留下了隱患。

卡特回憶他與鄧小平之間的一則小故事。某天凌晨3點，卡特被一通電話驚醒，他的科學顧問普雷斯說「鄧小平有一個問題想問您」，卡特答「讓他等到明天早上再問吧」，普雷斯說：「鄧小平現在就要您的答覆，中國可以送5000名學生去美國大學嗎？」卡特讓顧問回覆鄧小平「送10萬學生過來還差不多」。不久後大陸派出了52名訪問學者赴美。

致力於中美友好事業

由於被伊朗人質危機弄得狼狽不堪，卡特在任時沒有訪華。1981年8月剛卸任的卡特受邀訪華，鄧小平在人民大會堂告訴他：「我真誠地希望中美關係不要停滯，要繼續發展下去。發展中美關係是全球戰略的需要，也是中美兩國的共同需要。」1982年致力於和平與公益事業的「卡特中心」成立。1990年代卡特中心跟中國殘聯合作，幫助殘疾人引進義肢生產線，對聾啞學校特種教育教師開展培訓。後來卡特中心還應中方邀請赴大陸觀察村民選舉，在海外講中國的故事，增加中美相互理解。

汶川地震發生後，已屆85歲高齡的卡特攜同夫人於2009年11月親臨四川省邛崍市，主持「仁人家園義工周」，為低收入家庭建造房屋。卡特中心中國專案主任劉亞偉回憶了一件往事，2021年1月卡特打電話問他，是否認識拜登競選團隊的人，目的是希望拜登就任後能給中國留學生再發簽證，劉亞偉為卡特起草了一封信，通過布林肯轉交給拜登。拜登就職後不久，就取消了川普以國安為由不給外國留學生簽證的決定。

中國駐美大使謝鋒在卡特弔唁簿上留言—「時至今日，兩國和世界人民仍在享受中美建交帶來的和平紅利、發展紅利。希望美國新任領導人能珍惜卡特留下的遺產。」

（作者係上海對外經貿大學法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