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恐懼是哲學的根源。我說不是,是月亮。
月夜常入夢,是最近的事。現在的家稍嫌窄仄,但頂樓陽台可遠眺曦日朝暉,入夜又可仰觀星月。
夜月裡,我常不禁聯想起杜甫一些關於月夜的詩句:「永夜角聲悲自語,中天月色好誰看?」、「江月光於水,高樓思殺人。」、「畫圖省識春風面,環珮空歸月夜魂。」這類的詩。作為一個詩人,天上那輪圓月,或一彎鉤月,必定不時叩啟了他某些生命的覺知。我的詩興及情智怎可和杜甫相比擬?然而,月之意象給予的啟迪,在生命的原野灑下那片既渾濛又明亮的輝芒,及帶給自己的種種悲疑忻喜,或竟不在任何人之下。
月亮首次叩擊我生存的覺知,是在金門故鄉年少的夜裡。
島鄉的夜極其岑靜,這種靜,落在荒僻肅殺的島上,當然不是寧馨的靜謐,更不是老莊之徒稱道的那份虛寂無為,而卻是虛實對照互生下的某種岑靜。在這份寂岑裡,在月的凝睇下,當時的我猶少不更事,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卻也影綽綽體知到人世的二分性:圓滿和殘缺,動盪和安寧,幸福和悲難,美質和惡醜……。月光下,非頓非漸,卻是如水之於岩石的浸潤般地,不知不覺中,使我全然明瞭了這些。
憶想起往昔許多月夜,我經常扛張長板凳,擺在天井躺下。人世間最瑰奇幻美的戲劇開始一幕幕展示於頭頂,時而深湛時而輕薄的雲朵交替疾走,澄月出入其中,二者互換神祕難解的語言。時而,走雲中現出月暈,但有幾次,晴空無雲,月輪四周居然也環繞著一圈七彩月暈,那是看了教人幾乎要發狂的絕美景致。
不,說雲和月之間交換著語言並不貼切,互換的毋寧是沉默;若有似無的沉默,把天地間的幸與不幸,悲哀和歡喜都一一包容了。
老家宅院旁有口水井,井畔植有木麻黃三、四棵。涼夏的月夜裡,我總愛獨坐樹下,風穿掠針葉間,有如松濤。島上的夜雲常濃烈,風勢大的日子,千軍萬馬般狂奔急走。
父親也常抽空出來屋外納涼,出入雲端的月光打在他臉龐,忽暗忽明,像是一句句低沉的喘息。……人勞苦的一生,和月亮之間有著什麼隱喻的關係嗎?
我望著父親的臉,突然有點膽顫心驚。我知道,自己的臉也像別人的臉,有著揮抹不去的陰影。我從別人臉孔讀到的既是自己的未來,又是某種生存的象徵。
只是一枚荒澹無聲的月亮,就先於我的年齡拋露出這些,我該悲或該喜才好?
驀地,幾乎失去時空距離感的遠方,遙傳來陣陣聲響,似悶雷,似無數人的狂呼吶喊。我始終以為那是井畔木麻黃針葉「松濤」的迴音,直到某個無風的靜夜,四下寂寂,倏地,身畔又傳來那陣悶吼。
「那是什麼聲音呀?」我問身旁的父親。
「是海湧。」他聽了一下,這樣回答。
我朝發聲處眺去,一彎上弦月正墜往地平線,不知道為什麼,在當下的這一刻,我強烈感覺到那是月亮的聲音,不管是月亮墜海的聲響,不管是月亮本身的呼喊,總之,我認定那是月亮的聲音,而不是海岸的潮濤。
「是月亮的聲音。」
父親驚詫瞥了我一眼,默不作聲。父親驚詫之後闇默的眼神,毋寧是包含著無奈及擔心的。難道說,只憑一句「是月亮的聲音。」他就能感應並預知到兒子日後將步上的運途?
芒種季節某個夜裡,依舊是醒來後明月高掛天際的一個夢,剎那間,我發現自己來到島鄉的原野,田畝剛翻過土,蟲類成為雲雀最佳的獵物。雲雀在半空覓食,離地面怕不有三、五丈高?牠們張開一雙敏銳眼睛,在高空上下騰翔,啁啾聲輕脆但又急促。離地面遠,又是野外空曠處吧?那陣陣啼鳴聲入耳,竟有點恍惚幽邈。我躺在田壟,仰眺著蒼穹中那一點小小身影,我的意念隨眼前姿影踊舞跳躍,繼之而乘風蹁躚。
我朝山嶺走去,雲雀像是跟隨著我的腳步亦動亦趨。哦!不,滿山遍野都是雲雀,所以,不管我走到哪裡,都有雲雀聲啁啾。原本聳峙不動的山體似乎也被啼鳴聲撼動,竟也微微搖晃。我的頭跟著暈眩起來,趕緊停下腳步,站在原地,鳥鳴聲隨驀降的暮色明亮起來,一陣緊過一陣,像小川奔流入海,終於匯聚成波瀾壯闊的汪洋。
我的耳鼓竟有漲痛之感。有波濤沖過來,淹沒我的身子。我趕緊睜眼、逃開。然而,夢在這裡斷落,迎接我的又是一輪明月,再看清楚些,這次映入眼瞳的,竟是一枚黃澄澄的月亮。
在月亮的凝視下,或者說在靈魂的凝視下,我又做了一組組奇怪的夢:在一片空曠黃土地上,我設計了一個又一個燈籠,做好一個,隨手就掛在左右兩側。這群燈籠還真具巧思呢。有些,醒來後就慢慢淡忘了,但有一兩個卻怎麼也忘不了:我把身體當作燈籠,在身子前後兩側四個方位,用某種不知名的塗料塗上三角形、正方形、圓形等框框。我身體內像是有個自發性光源。我在地上翻滾著,扭動著,變換著方位,好讓光源把身上的框影投射在前方一面布幕上。每打出一個框形,框形其中就有各種人像等圖景活動著,譬如一隊馬隊呼嘯來去等等。我想,自己的身體是隻燈籠,投照在布幕上的光影是另外一個燈籠,「我」的框架使布幕發生了人生的活動,「我」莫非也是一個光影吧?
而至少有那麼幾回,我強烈體知,並且確信,不管是哪一組人生,都是場奇異的夢,我的人生也一樣,終究是場奇幻的夢,那由灼灼的月光靈魂,點燃起來的……。
(作者係作家、中華金門筆會會長)
張振昌1969年在萬華出生,從小就喜歡畫畫,國中時工藝課很強,常被老師指派去參加寫生或繪畫比實,獲得優良成績,畫作也常被校方留下來當範本,貼在布告欄上,供全校師生觀賞,讓他出足了鋒頭。
國中畢業後,他很想報考復興商工的美工科,但基於現實考量,報考了開南商工的電工科。高工畢業後,他在海軍艦艇部隊服役,因具繪畫才能,被選派到士官班受訓,結訓後再分發到海軍基地當文書,公餘可繼續從事他喜愛的美工和繪畫,讓他十分開心。
前半生以賣陶瓷茶壺維生
1992年退伍時才21歲,但家族一向早婚,他在長輩的敦促下,即與高工的同學張淑玲結婚。1994年他在萬華租了一個小店面,開始賣陶瓷茶壺,他常到鶯歌陶瓷行批貨,認識了老街上的商家,對陶瓷茶壺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做起買賣也更為得心應手。
1990年代正值台灣經濟起飛,台灣錢淹腳目,各行各業欣欣向榮。因為賺錢容易,大家也捨得花錢,精緻美觀的陶瓷品因此大受歡迎。張振昌搭上這股熱潮,很快就擁有自己的店面。
他的生意愈做愈大,30歲那年就買了房子。正想在事業上大展鴻圖時,父親卻和人發生金錢糾紛,被債權人逼得走投無路,他只好出面承擔父親的債務,也因此耗盡所有資產,最後連店面和房子都賣了,一家四口只好去投靠岳母。
陶藝生涯的慘澹經營期
張太太張淑玲的娘家在桃園市八德鄉,岳母在公寓一樓周邊尚有一些空間可以加蓋,剛好可以作為工作室。可是張振昌夫婦並無一技之長,夫妻二人幾經思考,唯有陶瓷他們還懂一些,便決定從事陶藝。
1999年,張振昌在住家成立「鼎鑫窯陶藝工作室」,正式踏出製陶的第一步。但陶藝是一門大學問,若沒有老師指導,根本無法入門。他想去鶯歌拜師,也沒有人願意教他,只好知難而退。
最後張振昌決定自力更生,購買大量陶藝書籍來看,邊做邊學。從拉胚上釉,到入窯燒製,完全靠自己摸索,反而練出了他扎實的基本工。半年之後就能上手,進入創作的軌道。初期以實用的茶具為主,做好一批貨後,拿到鶯歌陶瓷老街的店家寄賣,因沒有背景,也沒有知名度,只能壓低價格與同行競爭。
在品質相差無幾的情況下,他的茶具賣得還不錯,讓他喜出望外。因為有了訂單,生活就有著落,憑著自己的本事,他總算在市場逐漸站穩腳跟,那五年可說是他陶藝生涯的慘澹經營期。
苦學後成功燒出志野燒
走過了慘澹期,「鼎鑫窯」進入穩定發展階段。張振昌35歲後,逐漸顯露出他在陶藝的天分,他的開發能力特別強。有一次看到日本陶藝大師鈴木藏的作品,為之驚艷不已,從此開始鑽研「志野燒」。
「志野燒」之名,出自日本室町時代的茶人志野宗信喜愛的燒陶而得名,為了做出類似中國的白磁和青花,須在胚體上大量使用長石釉製作出來的白色陶器,燒製後會因為微量的鐵份出現美麗的火色,也會呈現像柚子皮的無數小洞,這是「志野燒」的特色。
張振昌投入全部心力,夜以繼日地模擬試作,不知歷經多少次失敗,終於成功地燒製出「志野燒」。拿作品到鶯歌陶瓷老街託賣時,相當引人注目。因為訂價得宜,成了店家長銷的產品,訂單源源不絕而來。
夫唱婦隨燒出「汝窯彩繪」
張振昌信心倍增,接著挑戰「銅紅釉」。紅釉器最早出現在宋代的「鈞窯」窯變瓷器上,但受當時的燒製技術所限,紅的呈色不夠穩定。到了元代才創燒出著名的釉里紅瓷器,就是江西景德鎮創新燒製的新品種。
張振昌還原其製作工序,經過長期的試燒,他的作品燒出了狼紅或牛血紅的最高境界,令他喜出望外,接著便想挑戰難度更高的汝釉。
汝瓷的釉色獨具風格,色澤瑩潤、凝脂似玉,天青、粉青、月白皆為極品,屬於難度極高的釉色,絕非他一人可獨力完成,於是說服太太張淑玲,去拜一位國畫老師學國畫,專攻在釉上作畫的技巧。歷經一年的磨練,夫妻二人終於克服種種困難,成功地燒製出「汝窯彩繪」。
20多年來,張振昌和張淑玲夫妻攜手同心,一起在陶藝上摸索前進。二人既非陶藝科班出身,也沒有師承,完全靠自我學習、鑽研,逐漸進入專業領域,終於在陶瓷藝術市場上占有一席之地,共同打造出「鼎鑫窯」這個品牌。所付出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因此令他們夫婦格外珍惜。
(作者係作家)
鍾肇政是國府統治下,歷屆重要的文學獎得主;但他也是出身於皇民化運動下的青年師範,原本是日本人訓練的青年學校與青年訓練所的皇民化師資。
鍾肇政在戰時因發燒而聽力受損;因此,他對很多事物都得倚靠他的想像力。他的大河小說帶動了我島以台灣島史為題材的寫作風氣。而他的想像力則大大有利於他寫作大河小說的需要。
小說內容未反映真實生活
鍾肇政在日據下成長,以日據台灣史為小說素材,並以寫實為標榜。他先後寫了兩本三部曲的小說與多本長篇小說;號稱「記錄了日本殖民時期台灣各階層的生活實況。」 然而,事實上,他的小說多半是想像出來的,並非寫實;因此,他的寫實主義,卻缺乏了寫實主義文學所需要的生活與思想背景。
但是,鍾肇政的小說帶動了之後的李喬與東方白的三部曲─都是以台灣歷史為號召的小說。然而,他們真的深入理解歷史的發展嗎?如果以鍾肇政為我「台灣文學之母」,是合理的肯定嗎?其作品給了台灣文學怎樣的養分與典範?
吳濁流批評「摻了太多水」
我自己就是受台灣文學的影響,而開始研究台灣歷史,此時沒有太多時間批判鍾肇政,但我要指出,他的前輩吳濁流,批評他的大作「摻了太多水」。被吳濁老如此批判的人,居然還能被稱為「台灣文學之母」。尤其,母親是何等神聖的名號,這真是台灣所有文學心靈的悲哀。
台灣文學的母體,應該是她的人民與她深刻的、由荒誕到崇高一體的歷史與文化,以及滋養與承載這一切的大地。在鍾肇政的文學中,不過是日本殖民官方與國府官方框架下的摻水作品吧。好多水啊,形成他的大河小說。
台灣民報反映了真實狀況
真要理解日據史,就應該找當年的《台灣民報》來看,正可以印證這些大河小說對日據描寫的「淺入淺出」。 我就此引手邊書稿中的一段供參考─
「看蔗農如草芥,視細民如魚肉;若有勢力者,婢先為其採取。若無勢力之人,必須呈送禮儀,方肯為其採取。若無勢力,無餽贈禮物之人,任其甘蔗枯槁,百般刁難,使一般窮民抱屈難伸,無可赴訴,…。會社所雇落園之人員或割尾或割蔗或車夫或積台,如農者必須呈送敷島及檳榔,方肯相當為其採取甘蔗,若無前記之食物敬呈,割蔗人則留下蔗頭六七寸或三四寸之長…種種刁難,…會社與嘉南大圳互相聯絡…自大正九年編入嘉南大圳區域,今則給水溝、排水溝,皆賴民力工作,略告成功…源流水量不足,是以設計輪作法,…且思三年間播一回水稻,豈能達水利之目的乎?…農民之純益不足供賦課之需。嗚呼哀哉,…孔聖云,始作俑者,其無後乎。若嘉南大圳之當事者,罪惡滔天。…農民明知甘蔗之無利,而思水稻之有益,無奈受嘉南大圳之強制輪作法,三年播種一回之水稻,…若嘉南大圳與製糖會社共同維持利益而不知細民之慘景,妻號寒於臘月,子啼饑於豐年,告貸無門,…」。〈小農民的十大苦況〉,《台灣民報》1925年12月27日。該年我台先民的平均死亡年齡為23.7歲;到了1939、1940年,數據更下降到22.7、22.9歲。
再貼一資料:「近日嘉義中埔庄方面發生腦脊髓膜炎,所以當局就大驚小怪,馬上派了許多的巡查,住在該處。那所被派的巡查,便就自作威福起來,強要庄民的薪炭。這還少可,甚麼要酒〈就日本清酒方可下嚥〉要肉,天天像那座保正的強求起來,稍有不應他的,他們就打就罵,又再向被交通遮斷的老百姓,待遇像入監獄的囚犯一樣,不順他的意他就打罵起來;就是順他們的意,他亦要尋事,或弄人如玩物似的,至不可言者,就是膽敢在青天白日之下,戲弄那潔白質樸的村里婦人…這樣的事不但中埔庄,全島是處處皆然…」。出自友泉撰〈防疫警察是真了不得〉,《台灣民報》,1926年3月7日。
林獻堂先生日記1941年3月21至22日記載:「張福立來赴役場主催農業增產之業主打合會,先來訪問,談『三年輪作』之害,數十分間乃去。記特務來,告種蔗之害…業主之損失莫大,而佃人亦無利益,為擁護製糖會社,使人民莫大之損失,汝等默默而不報告何也。記言種蔗問題州下報告日數十通,州郡當局非不知也。不解何故而不能改。」
大河小說本該反映史實
日本人中當然也有好人,我們不應該非理性地沉溺在過去的不幸中,但是,那51年的歷史是讓我先民哀痛的史實啊。請問在鍾肇政自豪反映了我島歷史的大河小說中,有深入地反映上述的深刻史實嗎?
「摻了多少水」啊!吳濁老的評語,真是深刻的寫實主義大家的用詞。
(作者係台灣史研究者)
英國是一個古老的海權國家,二戰結束後,雖然整體海軍實力不如以往,但為維持光榮的傳統,英國海軍努力建軍備戰,試圖打造出一支能夠支撐歐洲/全球的海上部隊,最新的「伊莉莎白女王級」航母,就是在該背景下誕生的。
英國早在18世紀即稱霸海洋,二戰期間軍艦數量達到高峰,戰後因綜合國力逐漸衰退,英國海軍的光環大不如前。
冷戰時期,英國早已非昔日霸權,位於非洲的殖民地紛紛宣布獨立,更直接加速英國國力衰退的速度,過往英國海軍曾開發許多新技術,這現象在冷戰期間逐漸改變,不但美國海軍成為世界的霸主,在歷次作戰中,美國海軍更成為英國海軍學習的對象。
縱然英國海軍無法和當年稱霸世界時相比,2017年英國政府仍舊提出「國家造艦戰略」,根據該戰略架構,英國海軍必須建造未來的驅逐艦、護衛艦、兩棲艦及其他支援艦艇,同時在新款航母服役後,以其為核心重新建構英國的海軍實力,並派遣航母至亞太地區航行,試圖恢復昔日的海上光輝。
航母成為英海軍航艦主力
2000年之前,英國航艦戰力仍以3艘「無敵級」航艦作為主力,其性能偏重「反潛」作戰,但已無法負荷21世紀高度智慧化的戰場。1997年,工黨特別建議重新建立新型航艦,並要求超過3萬至4萬噸排水量,同時能搭載約40架共計2個中隊左右的戰機。
在此脈絡下,新一代英國航艦「伊麗莎白女王級」(Queen Elizabeth-class)於焉誕生。根據英國海軍公開的資料,英國預計建造2艘該型航艦,第1艘「伊麗莎白女王號」(HMS Queen Elizabeth)已在2017年12月服役,第2艘「威爾斯親王號」(HMS Prince of Wales)則在2019年下水服役,兩艘新型航母共耗資近2,500億新台幣打造。
性能與特色
「伊麗莎白女王級」航艦全長約280公尺,最大排水量超過65,000噸,能搭載1,450名船員,最大巡航距離達到約19,000海浬,加上英國軍方已正式向美國採購F-35垂直起降戰機,未來該艦預計搭載40架左右,亦能配合任務需求搭載AH-64阿帕契直升機、AW159野貓直升機,為整艘航艦增添更多的任務彈性。
為有效防禦敵軍反艦飛彈的攻擊,艦上配備2挺20公厘方陣快砲、2對20公厘防空砲,該艦最大特色在於採取「雙艦島」的方式設計,好處在於戰時若其中一個「艦島」遭到摧毀,另外一個「艦島」仍能擔負支援/取代指揮航艦的功能,大幅增加戰時的生存性能,唯一美中不足的在於,整艘航艦的電路設計會比其他國家航母構型更為複雜。整艘航艦為降低被敵軍雷達偵測的機會,設計更為匿蹤與精簡,在設計上,英國仍舊擁有獨自的風格,未完全仿造美軍、法軍的設計。
為保持空中優勢,英國特別向美方採購性能優異的F-35B戰機,該機以匿蹤性能為最大特色,最大飛行速度1.6馬赫,最大航程來到900海浬,作戰半徑505海浬。能掛載性能優異的中程空對空飛彈,也可以裝載短程空對空飛彈,若要執行地面作戰任務,F-35B能攜帶「JDAM」聯合直接攻擊彈藥與「JSOW」聯合遠距攻擊武器,前者最大射程約為28公里,後者若是型號為增程型,最大射程可到560公里。
基於F-35戰機為西方各國協同努力開發,因此無需擔憂後勤零件的來源,且配合英國空軍的採購,未來英國海空軍的飛行部隊仍能扮演相互支援的角色。
任務搭配及戰力形成
各國海軍的航母向來具有軍力、外交等雙重優勢,英國政府為配合自身需要,加上美國持續部署印太戰略,英國政府已宣布,未來不排除派遣航母至印太地區的水域航行,包括印度洋與南海。
伊莉莎白女王號航母將在今年底形成「初始作戰能力」(Initial Operational Capability, IOC),預計部署範圍將涵蓋東地中海、中東及太平洋地區,航母打擊群包括2艘45級飛彈驅逐艦、2艘23級巡防艦、1艘機敏級核動力潛艦、1艘油彈補給艦等。照目前規劃,該航母要到2023年才能達成「完全作戰能力」(Full Operational Capability, FOC),另一艘威爾斯親王號則預計2023年能達到「初始作戰能力」。
仍有亟待克服之處
航母的戰力能否發揮,除仰賴航艦性能外,艦載機的功能同樣重要;此外,為有效保護航艦,不受到其他國家的反艦飛彈飽和攻擊,基本的護衛艦為一個航母艦隊編制的必要,然而英國政府受限於經費,至今仍無法建造出和1980年代相當的軍艦數量,導致「伊莉莎白女王級」航母作戰艦隊數量的編成仍舊偏低,這是英國海軍急需解決的難題。
英國海軍實力雖早已無法和當年稱霸全球時相提並論,但仍具備相當高的造艦實力,無論是在外觀設計、航艦性能、海軍航空兵力等,都展現出高超的技術。面對詭譎多變的國際局勢,英國海軍仍有捍衛疆域的實力,在北約成員國中也是少數具有航母的國家,能擔負一般的作戰任務,更有機會透過航艦為英國政府執行外交工作。
(作者係中華戰略前瞻協會會員)
一般人對於中國主戰車的印象,總停留在96式、99式主戰車上。其實,中國已研發出新一代的VT-4主戰車及適合特殊地形作戰的VT-5輕型戰車。它們都是大陸北方工業有限公司(下稱北方工業)所研發生產,現已外銷多國。除主戰車外,北方工業也研發生產ST-1裝甲突擊砲車和VN-12步兵戰鬥車(IFV)等產品,主要用於外銷。
VT-4研發歷程
VT-4的研發時程為2000至2010年間,是專供外銷的主戰車。VT-4工程代號為MBT-3000,是MBT-2000(VT-1)換用中國自製動力單元的最新改良型。因此,VT-4也算是90-II式系列的最新衍生型。(MBT-2000主戰車為VT-1;85-II M系列的改良型為VT-2;59式配備125mm口徑滑膛砲的改良型為VT-3;MBT-2000的改良型MBT-3000為VT-4。)
MBT-3000於2012年6月在法國巴黎「歐洲薩托里2012」防衛展曝光,在2014年8月22日「中國兵器裝甲日」首度公開,並在第10屆珠海航展正式改名為「VT-4」。目前,北方工業正積極尋求國外買家,以擴大銷售版圖。據該公司高層表示,北方工業極為重視製造品質和交貨時程,特別耗資採購先進的加工機台和製造技術。各項零附件的打磨、焊接到組裝,全都為世界一流水準。
VT-4性能介紹
規格方面,VT-4全長10.65公尺、全寬3.4公尺、全高2.3公尺、車重52噸、乘員三人。若和其他各國現役主戰車(60-70噸)相較,VT-4明顯輕巧許多。
防護方面,VT-4沿襲99A式主戰車的外型設計,增設複合裝甲模組和爆炸反應裝甲(ERA),正面防護水準相當於700mm厚度均質鋼材。VT-4砲塔正面為楔形複合裝甲模組,側裙為硬質裝甲板,可視情況加掛額外裝甲模組。VT-4還採用主動防禦系統(ADS/APS),並配備雷射預警裝置,以防範雷射導引武器偷襲。
動力方面,VT-4採用橫置引擎設計,並換裝中國自製柴油渦輪引擎(1300hp)。搭配最新研發的扭力桿懸吊系統和整合式液壓傳動系統,大幅改善引擎震動和行路品質。據泰國陸軍測試,VT-4的高速行駛穩定性和行進間發射主砲準確度,都超越先前採購的烏克蘭T-84堡壘M型。
武裝方面,VT-4採用一門125mm口徑滑膛砲,配備自動填彈系統,可使用翼穩脫殼穿甲彈(APFSDS)、破甲榴彈(HEAT)和高爆榴彈(HE),媲美世界一流主戰車的水準。據設計人員表示,若使用最新彈種,VT-4主砲的最高穿甲力達1000mm厚度均質鋼材;VT-4也可使用砲射飛彈,最大射程可達5000公尺。VT-4砲塔上方還增設1座機槍遙控武器站(RWS),可由車內乘員遙控射擊,非常先進。
通訊方面,VT-4配備「獵-殲」指揮/射控系統和第三代紅外線(IR)熱成像裝置,大幅增進夜間作戰性能。VT-4另增設數位通訊終端機,可進行和鄰車、指揮車之間的數位訊息傳遞。
VT-4外銷成績
目前,已有泰國、奈及利亞和巴基斯坦等國採購VT-4主戰車。奈及利亞還另採購一批ST-1裝甲突擊砲車,成為北方工業的最大買家。
泰國原先採購的烏克蘭T-84堡壘M型,在首批交貨後不久,便發生俄羅斯-烏克蘭領土衝突,讓交貨時間遞延。另外,泰國也發現已交貨的T-84堡壘M型多使用過期零附件,甚至可追溯到1980年代前蘇聯時期。因此,在後續交貨品質的考量下,泰國改採購北方工業的VT-4。泰國於2017年耗資1.5億美元購入28輛VT-4,後續耗資5800萬美元再購入10輛VT-4。
巴基斯坦採購176輛VT-4,總值8億6000萬美元,單價約490萬美元。據傳,這批VT-4改用新款柴油渦輪引擎(1500hp)和反應4型爆炸反應裝甲(ERA),已運抵巴基斯坦並接受測試。
VT-5輕型戰車
VT-5是北方工業研發生產,山川河流等畸零破碎地區專用的輕型戰車。其體積小、重量輕、機動性高,適合中國南方水稻田網地形和西北高原地區使用。VT-5配備一門105mm口徑主砲,使用翼穩脫殼穿甲彈,可在2000公尺內擊穿700mm厚度均質鋼材。未來,VT-5可能會使用砲射飛彈,以對付更遠距離的裝甲目標、或是直升機等空中目標。VT-5砲塔上方也增設一座和VT-4類似的機槍遙控武器站(RWS),可由車內乘員遙控射擊。外銷方面,孟加拉已採購44輛VT-5。孟加拉是中國軍工產品的愛用者,包括殲-7改良型戰機、056型外銷版飛彈護衛艦等。
(作者係全球新武器大觀網版主)
今人或存有新課綱強調的國際觀,但那是以近代西方意義上的國家(state)為單元、為本位的意識形態,帶有強烈的國家主義(nationalism)色彩。而李斯〈諫逐客書〉中的秦王與李斯懷抱的是天下,不是國際(international),但英語找不到足以完滿翻譯「天下」的用詞。
2017年台灣指考國文科非選擇題,以〈諫逐客書〉為材料,要求考生發表對「國際人才流動」的看法。其實該題所謂「本國」、「他國」,與〈諫逐客書〉裡的「異國」、「敵國」,是不同體系的不同概念。前者指的是1648年西發利亞和約以後,由歐洲國際體系派生出來的意義;後者說的是2000多年以前,在天下思想中的區域性指稱,而不是主權國家(sovereign state)的意義。
天下是一種認識論
古代中文的「國」或指都城,或指區域,不是nation或state的概念。天下思想支配著先秦諸子遊仕各「國」的言行,與現代的「國際人才流動」風馬牛不相及。管仲說:「以家為家,以鄉為鄉,以國為國,以天下為天下。」老子說:「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邦觀邦,以天下觀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這兩段知識論說明三件事:天下觀不以邦國為終極思考;小單位的出路從屬於大單位;天下是最高層次的家。
林語堂說過,歷史上中國的發展,是作為一個世界、而不是作為一個國家在發展的。與此相應,戰國時代的平民學者,都抱有超地域、超家族、超職業、超國家的世界觀。錢穆說,他們懷抱天下觀,追求天下一家的大同理想,這是秦漢以下中國大一統的思想前導。由此可知,天下是一個超國界的文明概念。改朝換代的本質是文明更替,而不是國家興亡。對於傳統中國人來說:天下是與生俱來的先驗性存在;正因天下無外,所以只有四海一家的內部性,而沒有異己概念。
反過來看,近現代西方意義的主權國家或民族國家(nation state),則具有排他性的不相容特質。而正因為先秦遊仕不抱狹義的nation或state觀念,使統一天下的秦政府成為錢穆所說「超國界的混合政府」,也是「貴族與平民合組的政府」。在華夏大地上,無論平民、學者或遊仕,都不被狹義的貴族政體(「國家」)所支配。這就解釋了高中國文課本中的〈漁父〉,為何漁父見屈原話不投機,便鼓枻而去的歷史情境。
唯有認識到這種宏大的政治與思想格局,才能充分理解李斯正論「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時,為什麼會戳中秦王政的痛處。李斯上〈諫逐客書〉時,其身分只是被逐的客卿,而年輕的嬴政也才剛親政一年。但是,入秦已十年的李斯,看出了嬴政以天下為懷抱的氣度,才把文章寫得理充詞沛、不事阿諛。又正因為個人出路繫於天下前途,李斯由楚地入秦,經過多年努力,協助秦始皇統一天下,且與始皇結為兒女親家,真正實現了「天下一家」。
天下是一面鏡子
懷抱天下與懷抱國家的區別,可以李斯和韓非為代表。
錢穆的〈李斯韓非考〉指出,李斯因與韓非「存韓」政論不合,就譖殺韓非的說法不可信。長篇歷史小說《大秦帝國》的作者孫皓暉也指出,《韓非列傳》關於韓非之死的說法疑點重重;韓非入秦任務失敗的最重要原因,是他無法取信於嬴政。除此以外,需注意秦的統一戰爭先由攻韓著手,並非從李斯開始建議,而是張儀、范雎早有此論。
可悲的是,同為荀卿門下高足,楚人李斯入秦有大用,韓非歸韓卻被用為「弱秦」的特使。這除了反映秦王政與韓王安判若天壤的氣度和眼光外,也說明韓非的悲劇其實源於其出身和選擇。韓王不事改革,而好謀權術,先派鄭國間秦,反為秦所用。後來韓王安再使韓非入秦,對嬴政提出存韓論,主張先收買楚、安定魏,再率韓攻破趙、齊,其後擺平韓,只消一紙文書的工夫云云。
但李斯認為韓非言過其實,韓事秦只是「自便之計」。嬴政雖欣賞韓非的才華,但「未信用」,這說明韓非面對了一個懷抱天下的英主,而非韓王安那樣的昏君。嬴政愛才,但他攻韓是為了進取天下,並非為見韓非一人。正因為嬴政有如此氣度和眼光,韓非才成了悲劇英雄;否則,韓非便是成功的蘇秦,而嬴政便是失敗的山東諸侯了。
再從地緣上看,韓位於中原腹心地帶,卻正面迎對秦的東大門,這就決定了秦定天下必先取韓,以控御四方的路徑。更重要的是,支配東周後期華夏大地上多數人的思想,並不是以「國家」為單位的世界或國際體系,而是源自三代以來的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
我為天下而非天下為我
然而,在天下面前,又最能照見一個人的底氣和命運。李斯在仕途上如旭日初升,是因為他將個人出路從屬於秦、從屬於天下;他晚年如殘陽西下,則因他將個人名利凌駕於秦與天下。
秦始皇37年,李斯加入趙高的政變集團、篡改遺詔。李斯變節的因素曲折複雜,但彼時的他唯個人利害是從。胡亥繼位後,驕奢無能,李斯曲意迎合這個誅兄妹、戮功臣的昏君,而寫了一篇遭致千古罵名的〈行督責書〉。〈諫逐客書〉與〈行督責書〉二篇書信反映的教訓是:天下只能是我為天下,而不是天下為我,這是中國歷史所體現的天下觀政治。可嘆的是,儘管李斯如此奉承胡亥,強化秦二世的獨裁,但後者卻成為李斯被殺的主因之一,不啻作法自斃!
天下是一種可能
為因應集權、高效的生產需求,中國政治便由法家改革的路線取得主導,這有利於崩解舊體制,建立私有制所需的新秩序。不少人以為集權、高效、專制、公有是同義詞或同一陣營;但恰恰相反,秦始皇31年「使黔首自實田」,從此土地私有制正式合法化,人民可以自由擁有和買賣土地。甚至在統一天下以後,秦始皇還突破商鞅以耕戰為本的格局,大力發展工商,並相應地統一度量衡與貨幣制度。
鑑往知來。新冠肺炎固然讓全球化運動受挫,保守、排斥、歧視和倒退甚囂塵上;但新冠肺炎本身是一場全球化的檢驗,檢驗了當今世界誰能擔當己立立人、己達達人的天下使命。台灣若不懂或無感,甚至曲解「一帶一路」的精神,只能說是欠缺天下意識來參照的認知使然。
(作者係高中國文教師)
談到「中越戰爭」(大陸稱「對越自衛反擊戰」,越南稱「反中國擴張主義戰爭」),或許台灣不少人會把它與越戰搞混。本文簡略回顧這場1979年的中越戰爭,引導讀者正視當前兩岸問題與歷史反思。
中共與越南曾是患難與共的革命夥伴。中共自建政後,就積極協助胡志明推動共產革命,在越南對抗法國期間,中共資助越南各式武器裝備。1964至1971年美國介入越戰期間,中共更投入大量兵力與物資援助北越。然而,越南在完成統一後,明顯向蘇聯靠攏,除公開表示不認同中共外,並開始對居住在越南的華人採取歧視等高壓政策。
越南排華破壞中越關係
1978年2月,河內開始驅逐越南境內的華僑。同年4月,大量越南華人利用水陸等方式離開越南,返回中國大陸。6月,中越雙方開始在邊境集結部隊,中國並聲明「越南驅趕華僑是蓄意破壞中越關係的嚴重反華步驟」。8月越南指責中共支持赤柬政權與挑起邊界衝突,中共則關閉了越南在其境內的三處領事館,宣布停止援越、撤回所有駐越專業人員。10月蘇聯與越南簽訂「友好及合作條約」。12月越南揮軍10萬入侵高棉,推翻赤柬政權。
1979年1月28日,鄧小平訪美(中美關係正常化),宣稱越南「需要一次教訓」;2月8日,鄧小平結束訪美後,中共部隊加速向中越邊境集結。2月17日清晨,中共以20萬軍隊,對越南發動「對越自衛反擊戰」。此次攻擊行動中,計有第一線地面部隊18-20萬人、坦克1,000輛、大砲1,500門、噴射戰鬥機700架。
此外,中共集結了比第一線部隊規模更大的預備隊,隨時可投入戰場。新華社也發表聲明,內容概分5點:(1)戰事起因於越南當局在蘇聯支持下,一再侵犯中國邊境,半年內「挑釁」700餘次,打傷中國人300餘人;(2)中國邊防部隊被迫還擊;(3)中國不要越南一吋土地;(4)越南停止對中國的侵犯;(5)以和平談判解決中越歧見。
達到自衛還擊目標即撤軍
中越雙方在戰事進行一周後,便以諒山會戰為主力決戰目標展開部署,雙方衝突集中在東線,西線部分變得沉寂,僅有零星戰火。2月27日,中越雙方都動用了將近5個師的兵力展開諒山會戰,激戰數日死傷慘重。3月2日,中國解放軍在炮兵的掩護下,動用坦克裝甲部隊發動新一輪攻擊。3月4日,越軍遭解放軍兩個師由側翼突襲,頓時潰散,解放軍攻占諒山,越軍實施堅壁清野策略,撤出所有軍民與物資,諒山會戰結束;同日,越南發布全國總動員令,要求全國人民抵抗中國。
次日,中共宣布已經達到「自衛還擊」的目標,決定自越南撤出所有軍隊,並要求越南盡速與中共展開談判,以討論「確保兩國邊境地區的和平與安寧,進而解決邊界與領土爭議的方法」。1979年3月16日,中共外長黃華宣布中共軍隊已完全撤出越南,「對越自衛反擊戰」至此結束。
中越兩國在戰爭結束後至1979年年底,針對邊境問題一共舉行過15次會議,「未達成任何具體協議」,雙方在邊境地區仍有零星衝突,人員互有死傷。不到一個月的戰爭衝突,除傷亡慘重外,更「加深了中越雙方的歷史仇恨且難以抹滅」。
勿謂言之不預最後通牒?
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方興未艾,中美兩強不斷在台灣周邊與南海展現肌肉,衝突隨時可能爆發,台灣身處衝突熱點,戰爭陰霾令人窒息。4月10日,大陸《環球時報》社評中提及「勿謂言之不預」,讓原本就暗潮洶湧的兩岸關係平添煙硝味。又逢大陸航母「遼寧號」及護衛艦編隊「例行演練」,於同一時間穿越宮古海峽進入太平洋、沿著台灣東岸再從巴士海峽轉入南海。從某種角度而言,「勿謂言之不預」似成了台海戰爭的最後通牒。
「勿謂言之不預」出自清朝康熙年間,徐元文的《含經堂集‧申飭鹽政劄》,全句是「倘舊習不除,自甘猥下,行私恣便,長弊容奸,廉訪得真,即白簡從事,勿謂言之不預也」,用白話的說法就是:「事後別後悔,不要說沒跟你事先警告過」。自「中共建政」以來,大陸曾於1962年、1967年與1978年,前後利用《人民日報》(2次)、《新華社》(1次)發表「勿謂言之不預」作為戰爭警告,最後也分別爆發了中印邊界自衛反擊戰、珍寶島衝突、中越戰爭等三次高強度、局部性戰爭。
進一步言,回顧中共自1949年建政以來,8次對外用兵的國際局勢,沒有一次因為超級強國的干預而退縮。其中兩次是和美、蘇正面交鋒(即1950年的韓戰及1969年的珍寶島衝突)。而北京當局更是在沒有多少預警和政策宣示的情況下出兵的。換言之,中共在軍事衝突時慣於用兵奇襲,以便對敵人造成強烈的心理或政治震撼。
戰爭無贏家、和平無輸家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衰」,中越戰爭對中越雙方來說,戰爭絕非意外,也不會無端捲入,導火線即使偶發,其發動也必然經過計畫準備,因此讓偶發的衝突進一步擴展為戰爭,「是經過謹慎估量的」。
中越戰爭迄今已逾40年,當對岸逐步升高台海軍事威脅之際,如何避免戰事爆發,全仰賴台灣執政當局的政治智慧,畢竟「戰爭沒有贏家、和平沒有輸家」。
(作者係文字工作者)
台灣新課綱改編的高中歷史課本說台灣原住民與大陸史前居民屬於海洋和大陸兩個不同的系統,兩者毫無關係。果然如此嗎?
舊石器時代台灣活動遺跡
舊石器時代,台灣海峽形成前,台灣文化是大陸文化的一部分。根據考古學家的研究,台灣的舊石器時代以東南海岸的「長濱文化」、西北部紅土台地的「網形文化」為代表。但也有學者認為,網形文化應歸類於長濱文化類型。見下圖。
長濱文化發現於1968年,在台東縣長濱鄉的八仙洞,挖掘出舊石器時代的石器和骨器。八仙洞包括大小十多個洞穴,其中的乾元洞、海雷洞、潮音洞,出土了石器和骨器。石器有刮削器、尖狀器和砍斫器。骨器有長尖器、骨針、骨錐、骨鏟等。據研究,長濱文化的居民以洞穴為家,過著狩獵、捕撈和採集生活;經測定,該文化最早距今約1.5萬年。與大陸舊石器時代晚期文化比較,證明長濱文化源自中國南方,台灣和大陸的文化交流至少可溯及1.5萬年以前。
1971年在台南左鎮菜寮溪,發現了2到3萬年前的「左鎮人」的頂骨、額骨、枕骨和牙齒等標本,這是迄今台灣發現的最早人類化石。
新石器時代與大陸交流
以下舉台北盆地和中南部的出土資料,解釋新石器—金屬時代台灣與大陸的文化交流。
一、台北盆地
6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早期,台北盆地中的湖水逐漸退出,邊緣乾涸形成陸地。台灣至今已發現的最早新石器時代文化是6500-4500年前的大坌坑文化。該文化最先在新北市八里鄉大坌坑被發現,其遺址主要分布在五股—關渡—圓山—芝山岩一線,海拔10-40米的盆地邊緣山麓地帶。當時的人群是沿著盆地邊緣進入盆地,定居於地勢較高的坡地或小丘,依山為生、靠水為田,形成小型聚落。除了漁獵外,可能已經開始種植根莖類作物,有雛形農業。考古學家張光直稱,大坌坑文化為「富裕的食物採集文化」,與閩江口以南到雷州半島附近的大陸東南沿海新石器文化相似。
其後在台北盆地陸續產生汛塘埔文化、芝山岩文化、圓山文化、圓山文化土地公山類型和植物園文化。出土文物顯示,稻米耕種、陶器製造等技術均來自大陸,特別是植物園文化的陶器為「方格印紋厚陶」,與大陸東南沿海的「幾何形印紋軟陶」相似,受其影響或由大陸來台移民所引進。
在新北市八里鄉出土的「十三行文化」,說明在1800年前台灣局部地區已進入金屬器時代。考古學家劉益昌認為,十三行文化是植物園文化晚期受到大陸東南沿海地區金屬器製造技術傳入的影響,逐漸轉變而成。
二、中南部的鳳鼻頭文化
鳳鼻頭文化發現於高雄縣林園鄉鳳鼻頭遺址,分布於大肚山至鵝鑾鼻的台灣西海岸中南部與河谷地區;台中、南投、高雄、屏東,晚期延伸到彰化、苗栗和新北市八里鄉的十三行。三個時期的文化遺存,都呈現出鮮明的大陸特徵。
第一期西元前2500—1500年:以細質紅陶為主要特徵,與大陸較早期的青蓮崗和馬家濱文化紅陶相似。
第二期西元前1500年—西元初年:以素面和刻紋黑陶為主要特徵,與大陸福建曇石山遺址的文物十分相似,還與青浦崧澤、杭縣良渚、海豐菝仔園和殷商時代清江吳城等史前文化有交流。在鳳鼻頭文化陶器上出現的「|、+、X」等刻紋符號,也廣見於上述大陸各處文化。
第三期西元初年至16、17世紀漢文化大量傳入:以印紋和刻劃紋灰黑陶為主要特徵,以方格紋為主。與華東青蓮崗、福建曇石山出土的幾何印紋陶屬同一類型。文物中有許多鐵器,其鑄鐵技術是由大陸傳入。可見台灣平埔族原住民與漢人的交流源遠流長,受漢文化影響深遠。
台灣原住民與南島語族
關於南島語族的起源、發展,在此綜合一些研究報告的要點,以解釋南島語族的台灣原住民與大陸史前時代人群的關係。
澳洲學者 Peter Bellwood 於1991年繼語言學家 Isidore Dyen (1963) 及 Robert Blust (1988) 後,在 Scientific America 雜誌發表〈南島語族的擴散與語言〉,認為台灣是南島語族的發祥地。他推測約在6千年前,南島先民從大陸南方耕種稻米的河姆渡文化及良渚文化移居到台灣,5千年前自台灣擴散到菲律賓,4千年前到印尼,然後再到密克羅尼西亞(Micronesia),約在1200-900年前到達波里尼西亞(Polynesia)的三個頂點:夏威夷、復活節島和紐西蘭。根據近年一些應用DNA的研究發現,台灣原住民的基因有大陸族群的成分,同時也有中南半島、澳洲和太平洋島嶼族群的成分。以此推論,台灣原住民可能來自大陸和海洋兩個方面。這也印證了上文史前時代出土文物的結論。
台灣新課綱聲稱台灣原住民屬於南島語系,與太平洋諸島史前居民有交流互動,而與大陸史前居民不相往來。此乃斷章取義,犯了隔欄杆錯,把斑馬看成白馬、黑馬的荒謬!
(作者係旅美文史研究者)
南海情勢近年來因美國積極介入,挑起許多紛爭。其實,二戰結束後,南海就存在許多問題,但美國當時不太理會這裡的紛爭,1974年南越與中共在西沙打了一仗,美國國務卿季辛吉主持會議時,連南沙群島在哪裡都搞不清楚。但西沙這一仗把當時的行政院長蔣經國,打得不知所措,1975年越南統一,越共也跟著占領了部分南海島嶼,蔣經國甚至一度起了放棄太平島的念頭。
二戰結束後,日本放棄了對南海主權的主張,法國雖曾來此霸占島嶼,後來也放棄了,國府在1946年派遣部隊分別進駐東沙群島、西沙群島、南沙群島。但在國共內戰後期,國府敗走台灣,共軍解放海南島後,國府放棄了西沙群島。之後雖然兩岸雙方與菲律賓、南越都提出不同的主權主張,但一直到1974年在西沙群島真槍實彈開戰,南海情勢才緊張起來。
1974年初,失去美軍支援的南越海軍艦艇被中共海軍擊退,占領琛航島(Duncan)的南越官兵也被迫撤退,中共鞏固了西沙的主權,而美國當時並沒有涉入南海紛爭。
美國早期未介入南海局勢
根據美國國務院的檔案,1974年1月25日季辛吉主持一場會議,出席者有副國務卿拉什(Kenneth Rush)、參謀聯席會議主席摩爾(Thomas Moore)及中情局局長柯比(William Colby)等人。季辛吉想要了解,南越與中共在西沙群島的衝突會造成什麼影響。季辛吉問美國不支持南越對南海的主張嗎?摩爾說,南沙群島與該區域的其他島嶼都有一樣的問題,這是一個有各方爭議的區域。摩爾說我們接到命令不要管這個地方,但他問季辛吉:這是我們的政策吧?季辛吉指著地圖問幕僚南沙群島在哪裡?摩爾當場糾正季辛吉指錯地方,他說南沙要比西沙更南邊一點。
柯比說,各方都宣稱對南沙有主權。季辛吉隨後問美國從來沒有對這些島嶼採取立場嗎?誰先在西沙開戰?摩爾表示,南越在西沙巡弋時,發現中共船艦往西沙航行,於是派遣了75人登上琛航島,位在永樂環礁南方,與共軍兩個連作戰,南越被迫撤退到鄰近島嶼,當南越部隊撤退時,四艘南越艦艇與11艘中共艦艇發生海戰,區域緊張情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中共幾乎每天都派遣米格機到上空巡邏。
柯比表示,這整個區域的關鍵在西沙群島,分成兩個環礁,永樂環礁與宣德環礁。季辛吉要求中情局準備有關南沙的報告。這時候,摩爾再次用不確定的口吻說,他接到的指令是不要管這個區域,這是我們要的,對吧?季辛吉環顧現場,問在場有反對的意見嗎?拉什說,完全沒有。
從這場美方外交軍事高層的會議,可以看到當時剛剛自越戰脫身,準備與北京建交的美國,為蘇聯與以阿糾紛都忙不完,不想為南海問題,破壞與北京好不容易才建立的關係。
美未支持南越爭南海主權
由於當時越戰還在進行,南越向美國申請軍援。摩爾說,南越要求美國提供6艘戰車登陸艦(LST),供後勤補給使用。柯比說南越不需要這些艦,因為他們已經失去西沙了。顯然美國當時不在乎誰擁有南海主權。
1974年因美方不介入,台北當局猶豫不決,眼見北京強勢維護西沙主權,對南海問題也感到有些棘手。根據參謀總長賴名湯1974年1月20日的日記記載,南沙距台灣800多海浬,鞭長莫及,如果中共攻擊,我方毫無辦法。2月1日,為了南沙問題很傷腦筋,將來發展值得注意。2月6日,中常會討論南沙問題。2月7日,蔣經國約談,重心在南沙問題。2月9日,三艘軍艦到南沙換防和運補,預定下午4時到達目的地,但風浪大,未卸下物資。2月13日,等待5天後,終於卸貨,船上官兵很辛苦,運補都如此困難,支援作戰更是困擾。
越戰結束後蔣曾憂心南海
西沙海戰曾引起台北恐慌,隨著南海情勢重歸穩定,暫時擱了下來,但1975年4月底長達10年的越戰結束後,越共迅速占領了太平島鄰近,原先由南越所控制的敦謙沙洲、鴻庥島、南子島。當時蔣介石病逝不久,蔣經國在5月9日傍晚邀集軍方高層研商南沙問題。後急派兩艘驅逐艦,護送國防部作戰次長宋心濂到南沙實地考察,10天後,蔣經國聽取宋返台所提出的報告,才下定決心,暫不從南沙撤軍。
美國近年來頻頻介入南海,目前爭議較多的是在西沙海域,中越在西沙的矛盾不小,美國有意見的人工島也多在西沙。南沙相對局勢穩定,但太平島鄰近有越南占領的敦謙沙洲。敦謙沙洲原由國軍控制,1974年被南越政府占領,隔年南越投降後,越共緊跟著占領,越南在敦謙沙洲加強火力後,台灣才強化太平島的火力,以為反制。
二戰結束後,台灣省行政長官公署接收南海諸島,後改設南沙管理處,隸屬廣東省政府。1950年代,國府撤往台灣後,仍派海軍至南沙海域巡弋,成立南沙守備區,由陸戰隊守備太平島,之後改由海巡署接防。
蔣經國對太平島患得患失
在越共陸續占領太平島周邊島嶼後,蔣經國對太平島有了患得患失的心情。為了避免太平島情勢複雜化,進而影響到台灣內部的政治局勢,蔣經國向軍方高層透露撤軍的想法。
根據賴名湯生前的日記內容,1975年4月30日南越向北越投降,越戰結束。5月3日越共占領南沙鄰近的幾處小島,對該情況,賴名湯在日記寫下,真可惜,我們也沒有好的辦法;當時南越難民乘船逃難,許多難民來到台灣,賴名湯忙著安置難民的任務。5月9日傍晚5時,蔣經國召集了國防部長高魁元、賴名湯,下令研究南沙撤退的問題。
賴名湯記錄了當時蔣經國的想法,蔣的目的是要撤守,但賴對蔣說明,站在軍事的立場來說,應該立即撤退,但就政治和人員心理而言,這時撤退可能會有反應與指責,值得考慮,最後蔣經國仍要即刻撤退。一天過後,5月10日上午10時,蔣經國突然改變心意。賴名湯在蔣辦公室報告南沙問題,提到越共占領南越小島後,大陸新華社曾發聲明稱北越占領了那些島,可見大陸與越共有矛盾。蔣經國聽後改變了想法,命令賴名湯派遣宋心濂到南沙視察後再做決定。
蔣經國放棄了撤軍念頭
5月11日下午3時30分,賴名湯請海軍總司令宋長志到家裡商談南沙問題,決定派宋心濂、陸戰隊副司令黃光洛搭乘軍艦,到太平島詳細考察,然後再向蔣經國報告。5月14日賴名湯的日記寫道:兩艘驅逐艦正在往南沙途中,希望不至於遭受任何的攻擊。5月18日宋心濂從南沙回到台灣。5月19日宋心濂向蔣經國提出南沙報告,據賴名湯描述,蔣聽完報告後說,南沙究竟如何,目前暫時不談,以後再說。短短十天之內,決定從南沙撤軍到暫緩撤軍,轉折相當大,何以如此,值得探討。
蔣經國先擔任國防部副部長,後升任國防部長,再升任行政院副院長,1972年擔任行政院長。1975年4月28日,他出任國民黨主席,5月3日越共就占領了太平島周邊的島嶼。賴名湯在5月13日的日記留下最好的註記,當天蔣經國找他與宋長志談南沙問題;蔣經國的內心是想撤離南沙,在軍事上,這最省事,也是最萬全的作法。但就主權來說,自動棄守會影響民心士氣,特別是年輕人的看法,覺得政府太軟弱了,對蔣經國會有不同的看法。幸好,蔣經國沒有退縮,堅定信心,度過了那段猶疑不定的政治難關。
蔡英文不重視南海主權
幾十年後,美國積極介入南海情勢,甚至頻頻在南海生事,無非此一時,彼一時,不變的是自己的利益,而非周邊國家的利益。例如,美國前幾年主張的海洋公約,是個連美國國會都未通過的公約,美國卻把它當成尚方寶劍,要大家遵守,無非是不願見到中共鞏固南海的主權。至於台灣,雖在東沙島與太平島駐有部隊,見美國態度,也不敢高聲主張主權。
太平島在陳水扁任內開始修築飛機跑道,馬英九任內繼續改善島上設施與重修碼頭。蔡英文上任後,國防部曾提議駐防八吋榴彈砲到太平島,加強火力,但這樣巨大的火砲要如何運到太平島,讓當時海巡署長李仲威傷透腦筋,又不好拒絕國防部的好意,後改以155榴彈砲進駐,海巡署官兵還特別到陸軍砲兵學校學習使用155榴彈砲。不過,蔡英文並不希望太平島成為南海的火力點,她主要是配合美國在南海的政治立場,而不是為鞏固在南海的主權。
(作者係資深媒體人)
新冠疫疾造成世紀浩劫,可謂來也科學,去也科學。此番過後,科學將有變貌,文化應創新猶。
近幾個月新冠疫疾流行,用過去的老話來說,就是鬧瘟疫,造成社會恐慌,也弄出了一些瘟神,沸沸揚揚好不熱鬧。
說到頭,這場疫情的熱鬧局面,其實都是科學惹起的,因為無論是病毒的鑑定,病毒的隔阻和病毒的絕滅,都是建基於近代科學思維上之近代醫學的作為,因此談論此番疫情,值得就科學的本質做些討論。
長久以來,我們對於科學的認知恐怕多過於籠統,總以為對宇宙客體現象的認知便是科學,其實那只是自然哲學,近代科學卻是很不同的一套思維與作為,如果簡單一句話,可以總結為「主客分離,二元對立」,就是以人類為本體來面對客體的宇宙現象,並在人控的環境條件下,建構起宇宙現象的因果關聯(就是所謂的實驗作為),科學也正是因著如此「人控環境」得來的「簡近因果」,得以馭諸事之理,援以致用,成就了近幾百年來所謂的「科學世紀」。
科學造就近世帝國霸權
科學世紀雖說遠溯及希臘傳統,後有中世紀伊斯蘭文明的承續光大,但是一般多以17世紀英國科學家牛頓的論思為一起點,說起來也還不到400年時間。但是近200年來,科學的致用之效,不只造就了世界恃強凌弱、殖民擴張的局面,也用在對抗由天災到疫疾的自然威脅,恃科學之力而強的歐西國家,見其國內財富累聚,人民歲壽延年,還引來科學後進國家的欣羨嚮往,自是顧盼自雄,益加傲然於科學的理性價值,認為皆出於其真神文明的優越,因而生出了秉承上帝「昭昭天命」的贖世使命感,美國向西部擴張時所說,「信靠上帝,同時確保火藥是乾的」,正是鮮明的寫照。
此次疫情中,許多議論談到百年前的西班牙流行疫疾,也說起與一次世界大戰的關聯,但是沒有說清的是,造成超過千萬人戰死的一次大戰,其肇因正是歐西強權恃科學之力殖民擴張,造成了彼此的利益衝突,而一戰造成的生靈塗炭,也是拜科學而來的先進武器之力。
因此,一戰之後,歐洲的思想主流是對科學的批判貶抑,由思想上的柏格森、胡塞爾到文學上的《西方的沒落》,不一而足。相對而言,一戰後的中國卻興起高舉科學的「五四運動」,所謂「救亡啟蒙」,這些思想遺緒,在此次疫情中也彰顯無遺。
一次戰後,物理科學在微小尺度的量子理論得到進展,技術上也有斬獲,生物科學因此也由描述性的有機科學,轉變成為機械性的微觀科學,由分子生物學到今日市井傳頌的基因科學。雖說後來生物科學勃然興起,發展出了種種新技術,可以放大基因核酸,進行比對,可以分離蛋白,據為指標,但是看看這回的疫疾,生醫專家對於病毒起源爭吵不休,病毒檢測標準共識分岐,傳染途徑無有定論,治療方法試誤摸索,都可以看出,近代醫學雖說窮盡其力向著「二元對立」極端方向發展,卻是有時而窮。
當然,面對人性求生惡死的本性,誰也不敢說近代醫藥科學的大不是,畢竟它似乎確實暫時阻絕了病毒擴散,救治了一些確診的病患,如果過一段日子,果真如公衛專家腦中所認定,我們打贏了一場對抗流行疫疾的戰爭,那麼自「五四」以降我們對科學的崇仰執信,恐怕會要更上一層樓了。
科學是無窮盡疆界?
上世紀近代科學的進展,催生出一種樂觀信念,美國社會認為科技進步帶來經濟發展的「進步主義」思潮是一代表,1920年代盤尼西林的發明,尤其二戰時原子彈的研製成功,更是添材加火,到二戰結束前美國電機工程專家布什(Vannevar Bush)揭櫫的「科學是無窮盡疆界」,達到高潮。
二戰後經濟的快速擴展,原因甚多,其中固有科學技術進步之功,但是冷戰對峙大局、人口快速增長的需求背景,也是原因。但是仔細探究便能知道,科學並非無窮盡的疆界,其所受制的,來自所謂「人控方法」的工具本質與思維局限。
由科學發展的歷史可以看出,科學方法用於解決固置的線性因果關聯問題,確實曾發揮其究竟「簡近因果」之長,但是在面對複雜多因的問題,由極微小的量子尺度到浩瀚無垠的宇宙星際,都顯示出左支右絀的困局,許多的論說實無異於自說自話,譬如近時喧騰的一些對宇宙天象的告示,就如以一顆碳粒來論斷龐大火場的肇因一樣。
如果訴諸權威,也許可以用上愛因斯坦的說法。他說,「我只知道兩個事情是無限的,一個是宇宙,另一個是人類的愚昧,我對前一個還不能確定。」愛因斯坦晚年的一個近友數理邏輯大家顧德爾(Kurt Gödel)也提出過有名的「不完備理論」,推論人類認知能力的局限性。
科學的成功其實不在於理念的完備,實來自其滿足了「趨利求功,立竿見效」的人性本質。但是過往的成功表象卻激勵人類由「規範尺度」、「立現因果」而來的信心,闖入一些人類智力未逮的領域,由物質的幽微結構,到宇宙無垠的邊際,不知伊於胡底。
「生命化約論」的黃昏
20世紀物理科學的某種成功,鼓舞了生命科學,不但在觀念與技術上多所借鑒援引,也因著人類對於生命存續無垠疆界的想望,催生出一個生命科學世紀的美好懸念,但是與物質科學的探討不同,生命科學探究的生命本質複雜多因、演化多變,依於「簡近因果」科學思維的近代醫學,無可避免便要面對諸多困境,因為化約為細部的局部生命,在「還原」為整體時便要出現問題。
因此在當前看似蓬勃發展,研究文獻汗牛充棟的生命醫學領域,近年最大的問題乃是許多實驗結果的無法重複再現,也造成許多已發表的論文遭到撤銷,英國頂尖的科學期刊《自然》曾刊出專文,以「重複性的憂鬱」稱呼此種現象,譏諷生醫科學是「形上科學」。舉例來看,美國安進生技公司曾查核53項具指標性的癌症研究,發現只有六項可以重複,尤有甚者,一項在十年間有八萬名病人參與的臨床研究,根據的竟是因錯誤已遭到撤銷的一篇研究論文,光此數例,一葉知秋。
許多近代論述常喜宣揚近代醫療的進步性,其實人類平均壽命延長,不止緣於醫療技術進展,環境衛生的改良(尤其飲水衛生),攝取營養的暴增,也是重要因素,另外,機械式延長存活的統計盲數,更是錦上添花。近年近代醫學面對諸如癌症等高度複雜多因系統功能性病症,漸獲的覺悟乃是避免「過度診斷」與「過度治療」,因此對於過去的「嚴於防川、趕盡殺絕」多有反省,此番疫情大大張揚的所謂病毒的絕滅,恐無異緣木求魚。
回到科學的本質問題,如英國科學哲學大家懷海德所說,近代科學是人類歷史中的一個偶然,因而萌生時便一直受到歐西傳統文化的疑斥,清代晚期面對科學的「侵門踏戶」,張之洞提出所謂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其實未為非善,只因為大形勢比人強,只能落得一個「食古不化」的罵名,到「五四」的高舉「賽先生」,思想上可謂全面棄守,一蹶不振。
當然,在一個科學大行了百年的時代,斷無全然拒斥科學的可能,但是對於科學,在戰術上固不能輕視,但在戰略上卻不應過於重視,這不只來自對於科學本質的一種透視,更與我們的文化原創力息息相關。黃仁宇說得很好,「我的美國中國史同行的論文,只是帶著註釋的翻譯。」歷史如是,科學何嘗不是?
(作者係科學文化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