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台灣光復的次年，近百名優秀的台灣青年通過公費考試，前往大陸八所大學讀書，且看他們怎麼看日本殖民統治台灣，以及台灣光復時的心情。
70年前，台灣光復第二年(1946)，台灣省政府招考一批青年，公費保送到大陸升大學。四、五百人應考，近百名被錄取，保送到北京大學、復旦大學、浙江大學、廈門大學等八所高等院校。其中有從日本留學歸來的，有在台北帝大肄業的。2011年我及另一位老公費生陳弘整理出版了這批台籍青年的回憶錄（《見證台灣光復 中華復興》，台北海峽學術出版社次年出版了繁體字，書名改為《欣見台灣光復 又逢中華復興》）。本文以下摘錄書裡的部分內容，讓更多人瞭解日據時期和光復初期的歷史真相。
嘗盡被日本統治的滋味
洪瑤楹：1945年5月，在台中讀書的我因為下中國象棋，被日本教師痛打，受到訓誡處分。同年6月，又因為沒有給日本員警敬禮，被連打帶踢捆綁拘留。此類對台灣人的歧視屢見不鮮，使我深深感受到作日本殖民統治下的台灣人的屈辱。「我是中國人」的強烈民族感刻印在心中，從此便盼望台灣光復回到祖國懷抱。
廖天朗：在台中一中讀書時，我利用柔道的優勢，幾次和同學們一起，在夜色朦朧下痛打那些白天欺壓我們的日本學生，以泄民族之恨。在每週例會上，校方侮辱我們是「清國奴」，欺壓台籍學生時，我們台籍同學一起發出鼻音「嗚」，以示抗議。校方上前制止，「嗚」聲此起彼伏，連續不斷，迫使校方無法應對。
楊玉輝：我至今還記得1942年秋天在學校發生的一件事。下午最後一節課臨近下課時，日本老師忽然談起一種糖，說這種糖本來是紅色的，含在嘴裡就變成綠色，再變成黃色……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這就是支那人，支那人就是變來變去，毫無誠信的變色龍！」剎那間，他的話被全班同學的噓聲所淹沒。他氣急敗壞，鐵青著臉，聲嘶力竭地喊叫：「是誰！有種的站起來！」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站起來，全班鴉雀無聲。老師一籌莫展，留下一句「沒有人承認不下課」，悻悻地走了。一小時、兩小時，天暗了，到晚上7點還是沒有人承認，老師只好讓同學們回家。
陳澤灸：日本殖民者在戶籍管理中分內地人（日本人）和本島人；戰時配給的糧、油等生活用品額度也各不相同；教育系統也是為了配合殖民者的奴化教育政策，不但教師用日語授課，課本內容盡是「皇民化」教育，台灣學生的升學也受到限制，多數學生報考理工科的學院，報考文科類別沒有出路，因為殖民當局怕台灣學生將來從事政治活動，反對殖民統治。
曾重郎：我讀一年級時，同班的日本學生重久常跑到我課桌前騷擾，不讓我看書。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下去了，站起來把重久推到教室後頭，並將他按倒在地上，但沒有動手打他。重久的父親是警長，重久託比我高年級的員警兒子管野來教訓我，管野一猛拳打在我鼻樑上，我頓時鼻血直流。
謝發楸：我出生在苗栗縣客家人居住的鄉村。在殖民統治下，台灣人被迫接受各種各樣的「差別對待」。當時管轄新竹、桃園和苗栗三個縣的新竹州內只有一所新竹中學，該校招收150名學生，優先招收日本人，而且台灣人不得超過半數。
武裝起義要光復台灣
方舵：我1926年生於台北市，原名黃厚年。父親黃石養是個煤礦高級職員……直到1937年秋，才知道父親不顧個人安危，不顧三個孩子尚小需撫養，他和礦主及工人們毅然組織抗日團體，秘密製造刀、鏢等武器，組織武裝起義，要光復台灣。父親還親赴新加坡、印尼等地聯繫，發動華人共同抗日。日本1940年5月在全台下了拘捕令，數百人被捕，殘暴拷訊屠殺，台灣礦工72人慘死。父親就是罹難者之一。母親悲憤交加，突發腦溢血而亡。尚未成年的哥哥靠半工半讀養活我和弟弟，並供我們上學。
黃瑞霖：我父親黃朝生追隨蔣渭水參加抗日活動，先後參加文化協會和民眾黨。因為沒有按照殖民當局的「皇民化政策」改成日本姓名，我們遭一些日本人歧視和侮辱，被罵為「清國奴」。又由於在台北市同年級學生武道單打比賽中得了冠軍，我被外校的日本學生圍打得鼻青眼腫、頭破血流。
陳伯熙：我們在基隆中學畢業前夕，自發地舉行惜別晚餐會，互相傾吐五年來受欺淩的痛苦，最後決定做一個刻有F字頭、表示台灣人的皮帶扣，並在畢業紀念冊上相互鼓勵，有的寫「血濃於水」，有的寫「以血換血」等等，表現了強烈的民族意識。後來紀念冊被日本同學發現，告到校方。校方認為這是一次反日活動，還懷疑台灣同學秘密結社，立即上報基隆員警署，結果五名同學被扣留審訊，其餘被員警抄家和給予無限期停學的處分。這就是基隆中學F-mix（台灣人）事件。
我們的根在大海那一邊
蔡海金：1927年我出生在苗栗縣一個農村家庭。日本強行「皇民化」運動，要我們改姓名，但父親經常告訴我們，「我們來自福建泉州府同安縣，我們是中國人，我們的根在大海的那一邊」。
羅美行：年幼時在家裡講客家話，小學一年級開始學日語，三年級以後全部講日語，違者要受到嚴厲的懲罰。14歲那年我考進台北工業學校，老師都是日本人，學生九成以上是日本人，為數很少的台灣學生經常受欺負。隨著年齡增長，我漸漸感受到亡國的痛苦，心中的民族意識日漸增強，心底萌發出一個念頭：做事一定要比日本人強。
鄭鴻池（又名鄭堅）：我們鄭家跟隨鄭成功從福建省南安市石井鎮入台開拓，已在台繁衍十多代。我們都是台灣光復回歸祖國的歷史見證人。
楊威理：大連三中實施的是徹底的效忠天皇教育，但父親經常告訴我：「絕對不可忘記自己是中國人！現在是沒有辦法了，只好忍痛蟄伏一個時期。」有一件事情我終生難忘，那就是父親曾在他的手掌上寫一個大大的「漢」！
張克輝：日本投降後，沒有老師教國語，學生就自己買《自學國語》小冊子，互相高聲朗讀，「你好嗎？好久不見了。」「謝謝，我很好。」「我是中國人，你是中國人嗎？」「我是中國人。」
1947年夏天，彰化市教育局在彰化公園的戲院，組織一場演講會。上台演講的是幾位正在大陸念大學的台灣公費生，有杜長庚、江濃、許夢雄（徐盟山）、鄭鴻池（後改名鄭堅）等。從他們的演講中，我知道大陸青年正在為爭取自由民主而鬥爭，意識到新時代的青年應該負起改造社會的職責。會後，我們幾個青年同學還到孔子廟討論人生的理想和前途。從那時起，我心裡萌發了回大陸求學的念頭。
方木：1946年2月，我們在日本的一千多名台胞乘坐「高砂丸」客輪回到故鄉台灣。同年6月我報考北京大學被錄取了。不久，台灣各院校也開始招生，又報考了台北師範學院英語專業，也被錄取了。面對兩張錄取通知書，經過一番思想鬥爭，最後選擇回祖國大陸學習。
楊玉輝：1946年12月初到上海暨南大學報到。14位公費生都積極參加學生運動，有的被開除，有的不得不離開學校。杜長庚、許夢雄（徐萌山）、羅美行（白明）到了解放區，張璧坤回台參加台灣「四六」事件，後被槍決。劉碧堂回台，被捕入獄在獄裡病死。丁保安回台被捕，後出逃到日本。劉榮超回台念台大，畢業後赴美，留校任教。盧國松、李天贈上海解放前夕先後被捕，上海解放時獲救。1949年6月我和盧國松參加南下服務團到福建。
（作者係中華全國台灣同胞聯誼會前副會長）
一個民族國家的歷史發展有退落期，也有上升期，換句話說，國家發展是分裂與統一的交替過程，此即「歷史循環論」。經過一個多世紀的歷史退落期，中華民族現在已經進入歷史上升期，兩岸分裂已逾一甲子，國家統一是歷史循環的必然。
我的兩位業師鄭學稼與林一新生前各送我同一本書，書名叫《各國民族統一運動史》，作者為李建芳，版本不同而已（鄭送為台北地平線版；林送為大陸抗戰時期重慶版）。他們送我這本書用意深厚，期待我閱讀後能從中理解「歷史發展的規律」，並以此為基礎去思考兩岸整合與國家統一問題。
我很愧疚地在此稟告兩位恩師在天之靈，您們的「期待」直到今天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才算化為「實在」，而且只是一個初步和粗淺的「實在」，還談不上是系統而詳細地論述，主要原因是，當您們教完我理論知識後，我即負笈海外留學去了，八年之後學成歸國，兩位恩師已經逝世，而我也每周奔波於台北與高雄之間，用知識、教學、研究和生活相搏鬥。寶貴的時間被我用俗世的忙碌消磨殆盡，如今從大學講壇上二度退休下來，才挪出時間以一個知識分子的立場思考國家與民族的未來，憑良心講，如此遲緩交卷，對不起兩位先生的「期許」。
《各國民族統一運動史》
兩岸分離，國家分裂，是中華民族的不幸。當國家分裂時，帶來的是內亂與外患，中國近現代歷史的發展，在經驗上，有令人難以忘卻的悲憤與恥辱，午夜夢迴，每思及此，難以成眠。中華民族正在復興，兩岸整合尤其需要，中國統一更屬必然，這不但是我的心思，也是歷史發展的規律，《各國民族統一運動史》便是知識與學理上的說明。
《各國民族統一運動史》談的是「德國統一運動史」、「日本明治維新運動」、「意大利民族統一運動」、「美國獨立與南北戰爭」與「尼德蘭獨立革命」。
這本意義非凡的書，作者李建芳，原名劉名胤，又名李麥麥，「五四運動」後他在武漢被《新青年》的主持者陳獨秀喚醒，不但參加席捲全中國狂飆式的社會主義運動，而且前往莫斯科東方大學接受1930年代中國青年普遍嚮往的馬克思主義理論教導。莫斯科「東方大學」的學習生活，使他接近十月革命所不可避免地一連串事變。在那裡，他從馬克思主義的研究，使他明白史達林主義為何物。當時與他同時在東方勞動大學學習的，還有鄧小平、蔣經國、陳代青（林一新）等。他比蔣經國幸運，未被史達林送到西伯利亞「充軍」，可是也沒有像蔣經國後來那樣，建構出了「台灣模式」，在經濟上把台灣打造成「亞洲四小龍」之一。他也沒有像鄧小平那樣，由「赤都」莫斯科回到中國，進入江西瑞金中央蘇區，從事中國共產主義運動，後來經過「三上三下」黨內激烈的權力鬥爭，最後成為中共最高政治領導人、「改革開放總工程師」、與「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他用「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將中國從左傾機會主義路線的死胡同裡拖拉出來，最後用「改革開放」徹底改變了中國，並讓中國重新崛起。
如果蔣經國與鄧小平分別對兩岸中國做出歷史的貢獻，我也要在此指出，李麥麥從知識上發現了中國歷史發展的邏輯規律，並且指出中國革命的目的不在實行「工農民主專政」，更不是為了實行「無產階級專政」，而是要實踐民族復興與國家統一，這和習近平所說的實現「中國夢」—「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是一個意思。可見他與當時留學莫斯科的中共國際派或留在國內搞革命的本土派，對「中國問題之解決」在見解和路線上都全然不同，說李麥麥是一個有獨創性的理論家，或對「未來學」(Futurology)理論有關民族國家發展問題添加「中國歷史經驗」因子，絕非溢美之詞。
中國歷史循環發展
李麥麥觀察了歐洲歷史發展，指出歐洲中古時期的封建主義(Feudalism)以莊園經濟為基礎，後來隨著馬克(Mark)與曼諾亞(Manor)的崩潰，歐洲又出現統一的絕對王權與商業資本主義，並在行會及市鎮的發展下，經過商業資本的破壞作用，歐洲才進入資本主義社會，這一點我認為他與當代「世界體系」(The World-Systems)理論的創建者華勒斯坦(I. Wallerstein)論述歐洲社會發展的看法是一樣的。
由於理論的素養，加上廣博的史學知識，李麥麥不但研究德、日、義、美、荷五個民族國家的國家統一問題，還對中國的歷史發展和社會性質有精深而獨到的研究。他得到如下結論：中國社會不是「封建社會」，也不是歐洲的「封建主義」，而是在「絕對主義」(Absolutism)政治系統下由「分裂」到「統一」的交替發展結構物。他進一步指出：中國自「絕對王權」第一次建立—秦始皇起，卻繞了數千年的「歷史圈子」。他針對這個問題，着手由秦至太平天國革命前的中國社會史進行探討，結果他發現：中國的歷史發展，是「分」與「合」的邏輯交替，由秦起經兩漢—三國—兩晉—五胡十六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計2100多年。
這冗長分與合的循環，雖然在形式上有若干差異，但內容上卻遵循著同一歷史軌道前進：由一個王朝的興起到它的沒落，其中可分三個有機階段，此即興盛—中衰—滅亡。當它興盛時，李麥麥說，外則擴張疆土，內則富國養民，當它中衰時，農民四起騷亂，使王朝陷入統治危機，當它滅亡時，它的送喪者如不是被統治的農民，就是疆土外圍對它窺伺已久的蠻族。由這些歷史經驗與內容，李氏建構了一個學說—「中國歷史循環發展說」。
歷史有循環的發展，羅貫中開宗明義地指出，「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便指此意。黑格爾在其《歷史哲學》中也提到歷史循環問題，但他認為「歷史現象」乃是「絕對精神」的展現。羅貫中以《三國志》詮釋他的歷史發展循環觀，黑格爾則是從哲學上論歷史發展，只有李氏以中國歷史做實證性的「說明」，並對歷史循環說建構成「知識系統」。請看他的論證：「中國是一個大陸國，大陸國當商品經濟發展到某一限度時，由於商業資本破壞舊社會而產生的過剩人口無法解決，必然地引起破壞歷史繼續前進的廣大農民和小生產者地暴動；強烈的農民和小生產者地暴動，必不可免地要使商業資本的中央王權趨於崩潰。隨後依照著歷史鬥爭的一定邏輯推移，便轉為諸侯的互鬥。這樣就自自然然地把歷史由高度的城市文化拉回到封建初期野蠻的後方，而使過去全部的崇高文化生活、教育生活一時歸於毀滅。」這叫歷史倒退運動。
但李麥麥接著指出，「歷史不能永遠退落下去的，當它退落到一定的程度時，歷史又要開始其復生運動—商品經濟和城市文化的復生。因之，那種以物質和精神在舊文化的廢墟上所建立的新文化的花朵，只要是它的內在沒有獲得解決矛盾發展的條件和手段，在發達至一定限度時，它不得不反反覆覆地重踏那歷史不幸的覆轍。」最後，李氏強調：「這種人力所不能戰勝的不幸，在時間悠長的中國民族史上實出現過無數次。」
民族統一運動的類型
李麥麥從無數的史實中，還發現與歷史循環說有關係的另一個鐵則：「一個民族不怕受另一個民族的侵略，只怕它在外族臨門時，不能夠應付這侵略，反而忙於克服內在危機的爆發。」這叫團結一致，共禦外侮，才能「多難興邦」，否則只能遭受被侵略的災難，三十年戰爭時代的德國與太平天國時代的中國就是明例。對於這一點，他在前書第一章＜德國統一運動史＞中有如此結論：「這是大陸民族的歷史鐵則之一，當一個大陸民族因國內商業資本主義發展而走入民族統一和民族史上升時期，它這時只要環境有可能和必要，它必然發揮其侵略傾向。反之，當一個民族因資本主義發展超過某一點而生出民族分裂和歷史退落運動時，這時外族的侵入和壓迫，只是內部的分裂、退落之必然結果。」
依此鐵則，他指出，太平天國運動是中國走入近代期的歷史循環退落階段，接著是鴉片戰爭、八國聯軍與甲午戰爭，這是因內部民族分裂必然招致外族的入侵與壓迫。這些入侵與壓迫，不同於過去五胡亂華，這是西方列強與東洋日本對中國的侵略，其所訂「不平等條約」對中國的侮辱與造成實際的損失（包括割讓台灣），大於中國歷史上任何外族入侵所付代價的總和。
中國近代期的歷史循環退落階段至「五四運動」告一結束，因為這個民族開始覺醒，在「反帝反殖、外抗強權、內除國賊」政治號召下，中國人民以實際行動擁護廣東的國民政府完成北伐並統一中國，李麥麥稱1920年代末期起中國開始了歷史循環上升運動。他由尼德蘭的獨立、英國的民權革命、美國的獨立戰爭與南北戰爭、法國大革命、意大利的獨立與統一、德意志的統一、乃至日本的明治維新等等廣博的歷史比較研究中，給予這個運動以特性的名詞，稱之為「民族統一運動」。
對於近代諸民族國家的統一運動，李麥麥把它們分為兩大類：一是17、18世紀英、法古典的民族統一運動；另一是19世紀的德、意、日非古典的民族統一運動。前一種民族統一運動的特色，就在它所開始的資產階級革命好幾世紀以前，這種民族就已經有統一集中的中央王權，並且同時有了強大的資產階級，此使王權對於資本主義給予保護。因此，這種民族的統一運動，在本質上，就是資產階級革命。而這種民族統一運動的基本特色，是資產階級領導第三階級來推翻專制王權及貴族僧侶官僚制度，從而建立以資產階級為中心的共和國。
至於後一種民族統一運動的特色，它完全與前一種不同。後一種民族統一運動主要的特色，就在這種民族因國際環境之變遷或民族之刺激，使它有迫切的統一運動感知與需要，從而使它的歷史倒退運動和政治分裂運動被迫停止，於是歷史上升運動就此出現。因此，這種民族的統一運動，不但不是以推翻專制王權為任務，恰恰相反，一開始就不得不謀求集中王權的建立。而這種民族的民族統一運動的基本特色，不是資產階級推翻貴族和僧侶以及官僚制度，而是由大諸侯、貴族、武士和資產階級等聯合起來建立一個對分裂的封主藩國的鬥爭，並且永遠消滅這分裂運動的統一的中央王權和巨大的官僚制度。
中國由退落期走向上升期
中國近現代的歷史循環運動分成兩大階段，每個階段的循環在時間間距上大約是一個甲子。第一階段的歷史退落期是李麥麥所說的以太平天國運動進行政治分裂鬥爭為起點，歷史上升期則是「五四運動」，民族統一運動的過程是以廣州國民政府為領導核心，經由北伐、國共合作、全面抗戰而最終獲得中華民族的對內統一與對外獨立與解放。李麥麥逝於對日抗戰末期，他來不及看見中國打敗日本軍國主義的侵略，也未能分享到中國成為世界五強之一的榮譽，這是他個人的不幸與遺憾。但中國現代史上第二階段的歷史循環運動，按著他發現的「歷史邏輯」，應該是隨著抗日戰爭的結束而展開，國共分裂與國共內戰是中國最後一次歷史倒退運動的開始，此一倒退運動一直延伸到今天的「兩岸分裂與對峙」，但歷史循環是辯證發展的，在「倒退」的歷史矛盾中已經埋下「上升」的種子，黑格爾稱它為「歷史的狡獪」。
現代期的中國歷史上升運動也隨著中共數十年的對外反帝、反殖、反霸，對內的「改革開放」，而終使「中國崛起」。第一階段歷史循環運動下的民族分裂到國家統一，李麥麥認為，它的民族統一運動在「類型」上屬於「非古典的民族統一運動」。
9月3日習近平在B20杭州峰會演講時指出：「今天中國已經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此乃指中國歷史循環已經走向上升期，亦即第二階段的民族統一運動。我也認為它不會採取非歷史所應有的分裂方式，它還是「非古典的民族統一運動」類型，那就是，北京的人民政府以中央王權的角色，在「中國崛起」下，不會讓兩岸的分裂危機繼續下去，它的歷史課題是「中國夢」的實現，亦即結束民族分裂與完成國家統一，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作者係中山大學、佛光大學名譽教授）
時間：2016年9月7日上午
地點：觀察雜誌社
出席人員：楊開煌、張麟徵、姜新立、毛鑄倫、紀欣
楊開煌：應及早建構兩岸統一論述
由於我是這個討論會的始作俑者，為提高開會的效率，撰擬了一個討論提綱，以供大家可以比較聚焦地討論。以下我對草擬的提綱做些說明。
其一，兩岸統一是國家再統一，而非民族國家初期建構之統一，所以在前言就將問題界定清楚。國家建構可能包括兼併、侵占等在國際上有爭議的行動；而國家再統一則具有充分的法理基礎，這也是必須堅持「兩岸同屬一中」的重要緣由。
其二，堅持兩岸統一的人都必須回答什麼是「國家統一」，為什麼國家要「統一」，如何「統一」，統一後的制度安排，統一後對堅持分裂的分離主義者應如何處理。
其三，東西方有不同的「統一觀」。由於文化不同，東西方即使使用相同的符號，指涉的客體卻不相同。例如同樣是和平崛起，美霸權講的和平是服從美國的利益；而中國人講的和平是合情合理的安排。所以美國政客不相信中國和平，中國也不能視屈服為和平。
其四，在和平統一的角度下，從中外古今的歷史中尋找值得參考的例證。
其五，當今世界各國皆有明顯或潛在的分離主義，各國政府在消除、化解分離主義者使用了哪些政策？有何成效？
其六，探討當代國家被分裂的原因，換言之，一個國家為什麼及如何被分裂？和平演變、顏色革命等是否會導致分裂？
其七，「論述」是指對某一事件、政策、行動形成的一套綜合性、邏輯性、建構性的思考體系。綜合性意指此一思考體系的內容豐富和多元，不是單一面向的理由；邏輯性意指體系中內容彼此之間有相互有機的關聯；建構性是體系與其他體系間有相互呼應和相嵌的關係。換言之，中國再統一的論述一定和中國現代化、和平崛起，新世紀戰略構想息息相關，整體構成中國再統一的軟實力。
其八，統一事業的性質究竟是國策、公共政策還是志業，需要確認。態度決定一切，有了正確態度，才能對統一的形勢進行深度、辯證地分析，理解內外因素對統一的變化。掌握變化，才能制訂正確有利的政策，才能不失原則，不忘目標而又能「與時俱進」、「因地制宜」靈活、彈性地推動全方位的統一工作。
其九，任何事業都不是只按設計者主觀的願望和設想去發展，其他統一的手段也必須加以考量。特別是在外部因素的強大干預下，不可能沒有最差的預案設計。
其十，自然要為統一後具體的制度安排提出設想，以免出現再統一的症候群。
兩岸統一理論探索大綱
一、前言：「統一」指原本統一的國家，後因故分裂，之後追求「再統一」(Reunification)，而非國家建構(Nation Building)之統一
二、政治學理中「國家統一」之意義
（一）統一之哲學反省：形式邏輯、辯證邏輯
（二）統一之政治哲學反省：政治目的、政治手
段
（三）統一之程度：統治、統合、混合、融合…
（四）統一之方式：和平、武力、威脅、利誘…
（五）統一與公民投票
（六）統一之過程：一次底定、逐次完成
（七）統一之過程中外部因素考量：正面力量、
負面力量
（八）統一之對立面：獨立、分裂…
（九）統一之後再分裂之可能性
（十）統一之後制度性安排
三、「統一」觀：
（一）中國之統一觀
1、天下（四海、寰宇、九州）大一統
2、儒家統一觀
3、法家統一觀
4、墨家統一觀
（二）西方之國家統一觀
1、民族國家
2、主權國家
四、國家「分裂」到「再統一」之歷史參照：
（一）中國歷史反省與經驗
（二）外國歷史反省與經驗
五、當代世界各國應對分離主義的政策
（一）政治論述
（二）法律手段
（三）政策手段
（四）軍事手段
六、當代國家分裂模式
（一）帝國主義插手模式
（二）蘇聯解體模式
（三）公民投票模式
七、中國再統一之論述
（一）中國再統一之歷史基礎
（二）中國再統一之文化基礎
（三）中國再統一之經濟基礎
（四）中國再統一之戰略基礎
（五）中國再統一之法理基礎
（六）中國再統一之實力基礎
（七）中國再統一之民意基礎
（八）中國再統一之教育基礎：對兩岸人民的意義
（九）中國再統一之輿論宣傳：對國際社會的意義
（十）中國再統一之宗教工作
八、中國再統一事業之性質：
（一）政治工作：效果追求
（二）行政工作：政績追求
（三）革命工作：信仰追求
九、中國再統一進程中外部干擾因素之排除
（一）美國因素
（二）日本因素
（三）其他因素：INGO、西方宗教、其他民族
分裂份子(藏獨、港獨、維獨、民運人士）
十、中國再統一進程中內部因素之思考：
（一）中國崛起與國家再統一
（二）對中華民國議題之處理(兩岸、國際)
（三）對中國國民黨與其他反台獨團體之統戰
（四）對民進黨與其他獨派團體之分化和統戰
（五）對台灣勞工階級、青年、婦女工作
（六）對台商、台僑工作
（七）建立中國再統一之大統戰作為
十一、中國再統一之非和平手段
（一）時機
（二）變數
（三）成本
（四）後遺症之處理
十二、中國再統一後之制度安排：
（一）一國兩制：
1、和平統一後之「一國兩制」
2、非和平統一後之「一國兩制」
（二）其他制度安排
（楊開煌撰擬，經工作小組成員討論修正）
姜新立：兩岸統一是國家再統一
開煌兄的提綱思考面很廣，架構很細膩，層次也很清楚，前面幾個部分屬於理論上的、哲學上的、學術上的思考和探討，後半部則由哲學、理論思考層面往下降至歷史及現實面，最後又有戰略及戰術層面。
聽完說明後，我有幾個建議。首先，我們所討論的是，國家分裂後追求再統一，是一個國家再統一的問題，而不是nation building。其次，有關統一後的制度性安排，我們是否應該探討、比對聯邦、邦聯等制度，讓統一模式更多元？
至於統一觀，天下大一統的統一觀和儒家的統一觀，應思考這兩者有哪些重疊和不一樣的地方。據我想，天下大一統的統一觀應該是追求和諧，自然發展出來的統一觀，而儒家的統一觀則屬於政治秩序上的統一觀。另外，我建議把分離分子改成分離主義，這樣包括的層面比較廣泛完整。
有關統一事業的性質，我個人理解政治工作是國家的政策，行政工作主要是公共政策，所講求的是效率，革命工作則是追求一種價值理想的事業。這三種性質不一樣，對工作所持的態度也不同。另外，有關統一內部的政治因素，我認為應該思考中華民國定位的問題，這是不可避免的。
毛鑄倫：期待對兩岸當局產生影響力
我建議大家按照自己的興趣及所長，一起來努力。當然，我希望我們所建構的論述能對台北、北京產生一定的效果，但現在看起來雙方都好像已經打定主意了，台灣當局認為後面有美國爸爸，大陸則可能認為打了再說，反正東海、南海要處理，任何一邊開打，台灣都跑不掉。
我認為，美國把東海納入日本，南海方面自己上，菲律賓不可造就，但大陸對整個立體戰場的掌控，讓美國覺得完全無利可圖。解放軍目前在東海、南海練兵，這種經驗是錢買不到的，他們因應美日的戰力之大，像吃了什麼仙丹、靈芝似的，美國這次很吃虧，但我認為美國不會善罷干休，它會把怨氣轉到台灣海峽來發洩，所以現在南海危機和緩化，台灣海峽的危險度反而提高了，美國和日本對台灣的控制更要萬無一失。
美國絕不可能讓大陸沒事，現在就是想把「一帶一路」扳倒，或一塊一塊地切，日本最近還跑到非洲去，因為美國知道「一帶一路」最後是要到非洲與南美洲。中國現在有條件玩大戰略，所以在這個時候談兩岸統一的重要程度，比美國跟日本現加諸於中國的壓力與挑戰，相對輕很多。尤其，蔡英文是一個完全聽命行事的人，蔡英文不會介意台灣在這樣的危險中會受到多大的創傷。台獨這些人，特別是被皇民化的人就如walking dead一樣，甘於作傀儡受人控制到了令人不敢置信的程度。
面對美國一招招出招，大陸領導人需要全神貫注、專心回應。在進入這一個新的階段下，兩岸和平統一恐怕對北京已不具吸引力了，也就是說，大陸認為自從1979年發表《告台灣同胞書》到現在，該做的可以做的都做了，而台灣當局還繼續甘於在美日的挾制下到處點火，那和平統一的機會就不大了。但我同意作為關心國家前途的知識分子，我們應該努力建構統一論述。
張麟徵：統一理論要與現實結合
提綱寫得很好，方方面面都顧慮到了，我在此提幾點小小意見。
首先，思考統一之後的制度性安排，基本上應該從中國角度來思考這個問題，因為聯邦、邦聯都是西方的制度，中國向來採單一制，秦漢以後就開始實施郡縣制、中央專權，這個傳統已經幾千年了，不可能破。何況西方的民主政治今天已經走到全面崩潰的地步，因為它變成民粹化了，因此，我覺得單一制要多琢磨，也要提出郡縣制。
其次，關於國家分裂再統一的歷史參照，我覺得從歷史上看，沒有武力國家不會分裂，南北朝、五胡亂華、五代十國都是武力造成的，因為朝廷太弱了，所以外力會介入，之後的統一也是經由武力得來的。看歷史就可以知道，分裂也好，再統一也好，其實都是看誰的力量到了就能夠改變。
再者，理論還是要跟現實結合，而兩岸現在的問題恐怕脫不開兩個因素。一是大陸因內部改革，實力增強了，所以應該加入中國崛起與國家統一的關係。二是整個國際社會原來的權力架構改變了，因此，台灣問題的解決應該不會引來美日強烈或爆發性的介入。
美國在全球萎縮後，本想一點突出，突出西太平洋，但歐巴馬做了那麼多，結果南海還是搞得灰頭土臉，釣魚台問題也不可能再鬧得更大，因為中俄海軍演習，已經演到日本海去了。大家都說聯合國沒辦法管世界的大事，仗也打不起來，現在要解決的世界問題是經濟問題。中國在這次G20上拿到不少經濟的話語權，而且大家都對中國寄予厚望。
如果川普當選美國總統，可能會加重關稅，但美國消費者一定會抱怨，所以貿易仗是打不起來的。至於他說要帶領美國回到門羅主義，這應該會是一個解決台灣問題的好時機。
我認為習近平應該會設法在2020年前統一，這樣他在卸任前還有兩年時間可以做一些安排。例如統一後立即把台灣的教課書全部換掉，大力進行教育改革及政治改革。
最後，我認為和平統一與非和平方式統一後的「一國兩制」，架構會不相同。例如，選舉制度可以保留，但一定要規定主張台獨的人沒有參選資格。另外，雖然過去曾說不在台駐軍，但如武統，軍隊既已進來，就不必要全部撤掉。
紀欣：要確保台灣在統一後長治久安
不論兩岸統一會採和平方式或非和平方式實現，我們都要加快建構統一論述，以爭取台灣的人心，並讓國際社會知道台灣內部其實有人基於理性思考主張統一。尤其，我們應該探索統一模式。
我贊成張教授的意見，中國歷來均採單一式，很難改變，也沒有改變的必要，加上兩岸統一後是否應採邦聯、聯邦、歐盟模式的爭論已長達半個世紀，至今未有突破，再花太多時間精力研討該些制度，可能不切實際。
維持現狀一直是台灣的主流民意，這主要是民眾不希望改變已經習慣的生活方式及政經體制，如我們能對「一國兩制」的理論有系統地做些介紹，並對未來兩岸兩制實踐的內涵提出務實可行的方案，相信會加強台灣民眾對「一國兩制」的認識，甚至會主動提出他們的意見及構想，有助於未來相關法律的擬訂及制度的設計。和平統一和非和平方式統一後的「一國兩制」或許會有不同，但重點都在於確保兩岸在一個國家之下，享有統一的最大好處，降低統一對兩岸可能帶來的衝擊。
另外，我認為統一論述不僅要能促成兩岸及早統一，還要防止統一後再分裂。基於台灣特殊的歷史背景，我們一定要考慮如何確保統一後台灣能長治久安。這需要開展一系列的思想、教育、文化工作，剛剛張教授已提出一些具體建議，我們還可以再仔細規劃。
觀察雜誌社很樂意開放辦公室供工作小組開會，也願意把各位的研究心得發表在雜誌上，惟限於篇幅，希望大家可就各子題撰文，每篇文章盡量控制在5,000字內，未來則可集結成冊。
楊開煌：邀請兩岸學者共襄盛舉
感謝大家對提綱做了建設性的建議，今後也歡迎匡補闕遺，修正調整。未來將以工作小組的方式推動討論，分工合作，共同撰述。在成員方面，應廣邀兩岸學者，形成社群，建構論述。
大家都體認到這是寂寞的良心事業，在台灣當前的政治氛圍下，注定是沒有掌聲，只有噓聲的工作，所幸大家不定古稀，也是奔七的知識分子，總感到民族振興是我們的職責，對台灣這一塊育我、養我的土地和勤奮的人民該做一些無愧於心，無怍於民的事，才能無憾此生。
吳澍培1932年生，出身彰化大家族，就讀台中一中時因參加讀書會、研究社會主義，1950年以「參加叛亂組織」罪名遭判刑12年。出獄後，因持續受到管區警察的監控，工作難找，做過修水圳的工人、藥廠總務、水電工、王子雜誌的翻譯、總編，四維公司業務，之後與其他政治受難者經營一家小型印刷廠。
吳澍培在1980年代末期籌組台灣地區政治受難人互助會，並曾任會長(1998-2002)；擔任勞動黨副主席(2002-2010)、中國統一聯盟監委召集人(2001年4月至2003年4月)、夏潮聯合會評議長(2008-2011)，現為中國統一聯盟、中華兩岸和平發展聯合會的顧問。
問：您在13歲時台灣光復了，請問您對日本殖民統治有什麼印象？
答：我出生在偏僻的鄉下，戰時物資缺乏，殖民政府管制配給，推行國語之家、皇民化、改姓名運動，鄉下農民對這些都沒興趣，僅有極少數家庭為了多得些配給改姓名。我家從不參與那些運動，祖父在我小時候就一再講，我們是從唐山來的中國人，不是日本人，並請私塾老師晚上來教漢文。由於平常跟日本人沒有太多接觸，我起初只知道日本人對台灣人有「差別待遇」，但在小學一次親身經歷，終於讓我嘗到被日本人欺侮的滋味。
台中州北斗郡有一座神社，每年祭典儀式會找附近幾個小學校（日本學童念的）、公學校（台灣學童念的）來比賽相撲，我也被選去參加，到最後決賽剩下我們大城公學校和一所日本移民的秋津小學校爭冠，我同班同學將對方摔倒，日籍裁判竟判我們輸，我上前抗議，裁判怒說「你怎麼可以不服從裁判？」，我校的日籍校長神岡見狀跑過來就甩我耳光，說輸了就輸了，你還講什麼，後面還補一句「你是清國奴(チャンコロ，chankoro)，怎麼可以贏日本人？」我這才親身體會到被日本人歧視的痛苦。
公學校畢業後，我考上台中一中，城裡的學校日本人較多，講究學長制，低年級生要服從高年級學長，日籍學長非常喜歡欺侮台籍學弟，我經常被整，不過，那段時間很短，1945年4月入學，8月日本就投降了。當時心裡想以後可以不用再做日本的二等公民了。
問：對照那個年代，現在台灣人普遍親日、媚日，甚至學日本人稱台灣光復為「終戰」，您怎麼看這種現象？
答：這是心態問題，有其歷史背景。日本比中國現代化早，這是事實。戰後大陸派來台灣接收的官員，在一般老百姓眼裡，是比日本官員落後。日據時期大部分的台灣人反抗日本，但也有些人覺得日本沒有什麼不好，是因為清廷顢頇，被日本打敗才造成台灣被殖民統治。一直到現在還有人說，八田與一興建台灣水利、日本人建鐵路，都對台灣現代化有貢獻。然而，研究歷史的人都知道，清廷早在之前就開始在台灣興修水利、鋪設鐵路。這種相信「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的人，對於成者的動機及其作為的正當性，根本不會去深究。日本統治台灣，是想把台灣整建為南進的基地，作為侵略大陸華南和南洋的橋頭堡，根本不是為台灣好。
問：您在念台中一中時被判「參加叛亂組織」而下監坐牢，請談一下當時的情形及您的心路歷程。
答：台灣被日本統治了50年，大部分人對中國的歷史演變不了解，1947年二二八事件發生後，我很想了解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時候我們可以從光復後自大陸來台的老師、人員，或在抗戰時期到大陸去再回來的人口中，知道並理解中國大陸的變化。另外，光復時刊物蠻開放的，除了1930年代巴金、茅盾、魯迅的作品，還有Times、Life、Look等美國雜誌，我們從這些刊物看到中國過去和現在是怎麼轉變的，自然也知道了中國共產黨為什麼能從東北、華北一路南下，而國民黨則節節敗退，最後只得遷至台灣。
初中時，有位從淡水中學轉學來的同學。我們常在一起聊學校、社會上的事，國共的歷史，在聊天的過程中，我思想產生轉變，加上那時年輕，滿腔熱血，想要改變社會上不公不義的事，學校有罷課我就參加。上高中後，那位同學介紹我加入組織，課餘會參加一些活動。高二寒假，有十幾天我跑到東勢石岡去學習，也在那裡種地瓜、搭草寮，3月一開學，就聽說那位同學被捕，我躲了一陣子，到4月8日晚上還是被捕了。
在監獄的十多年中，我在裡面算是年紀較小的，見識到一些對國民黨有幾十年鬥爭經驗，或理論水平很高、敢於實踐的前輩，學習了不少知識，我也偶爾會跟獄友聊聊時事，做些思想上的探討，也眼睜睜地看著其中有好多位獄友被帶出去槍斃。
問：過去幾十年，兩岸乃至國際形勢都發生很大的變化，您如何看待現今兩岸關係的發展？
答：經過白色恐怖年代，蔣經國推動十大建設，發展經濟，那時日本剛好要淘汰中小企業、輕工業，就由台灣承接了他們的技術、生產模式，產品則銷到美國，台灣富裕起來了，這讓台灣人以為日本供應生產財、美國給了台灣市場，都對台灣很好。後來中小企業遇到發展瓶頸，而大陸的改革開放發展到一定程度，台灣中小企業就到大陸去設廠，但由於產品仍銷到歐美國家，台灣人對美、日的認知並沒有太大改變。不過，近年來大陸的高科技快速追上，紅色供應鏈逐步完成，台灣人開始有了「斷奶」的感覺，以為台灣的中小企業沒戲唱了。事實上，大陸的經濟發展著眼於全世界的布局，不會只看台灣。只有發展高科技，講求創新，整體經濟才會起來，也才能避免強權國家來欺凌中國。可惜，台灣的獨派受到美、日影響，老是帶著有色眼鏡看中國。
當今的世界依舊是帝國主義時代，美國對付中美洲小國及攻打阿富汗、伊拉克，顯示美國習以霸權來屈服人。而中國改革開放至今已上軌道，對內努力掙脫了過去傳統的生產方式，引進、研發高科技，大幅鞏固了國力、經濟力；對外關係則秉持周恩來的「和平共處五原則」。近年更提出「一帶一路」，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共贏態度，協助其他國家發展，這是以和平主義對抗美國的霸權主義。所以我認為，中國大陸的改革開放既有科學觀，也保持了社會主義的理想。美國一向只考量自己的國家利益，不可能顧及台灣的利益，未來別說大陸跟美國平起平坐，只要美國更尊重中國，台獨大概就很難施展了。
至於兩岸關係，面對民進黨執政，大陸首要是堵住台灣走向台獨，讓台灣了解在「兩岸一家親」下和平交流、經濟合作，對雙方都是有利的。目前蔡英文政府不承認「九二共識」，大陸還沒出手，陸客就已經銳減，台灣旅遊產業走上街頭。民進黨必須認清，一味反共、反中，只會卡住台灣自己，尤其，新南向及TPP都走不通。國民黨也應反省為什麼落到今天這般境地，它和民進黨一樣親美日，只是不搞獨立，但也沒有推動統一，像馬英九所言「不統不獨不武」，「不統」豈能長久？民進黨、國民黨都在利用「中華民國」這塊招牌拒統，怪不得大陸要提出「九二共識的核心意涵是兩岸同屬一中」。其實，「一中原則」在聯合國和國際社會早就已經定下來了，台灣是無法改變它的。
總之，整體看，兩岸情勢是樂觀的，過程中難免會有雜音，進程時快、時慢，阻力時大、時小，但最終還是會走向融合。我深深體認：事物的發展是一點一點累積起來的，到了某一個成熟的程度，形勢自然會改變。
問：作為白色恐怖受害者，您認同蔡英文政府推動的「轉型正義」嗎？
答：蔡英文政府推的「轉型正義」有多項任務如：開放政治檔案、平復司法不法、還原歷史真相並促進社會和解，可是觀察民進黨執行的重點，似乎放在處理國民黨的黨產，說穿了是在鬥爭、清算國民黨，要把國民黨打趴，確保民進黨可以長期執政。而我比較在意的是「正義」的內涵，那不是某些政治人物說「正義」就是「正義」，它必須經過歷史的驗證，也就是說，必須先還原歷史的真相，再來談政治、法律責任，現在這種僅由一個政黨用它主張的「正義」，來處置超過半個世紀以前的歷史問題，基本上是政黨鬥爭，和真正的「正義」恐怕有段距離，更不可能達到轉型的目的。
問：在台灣有不少家族成員的政治立場大不相同，您的家族就是很凸出的典型，您可否談談您們之間是如何相處的？
答：我們確實是一個家族裡彼此政治立場不同的典型。像我在綠營裡很紅的弟弟吳澧培，他年輕時也看過左派的書，因我被抓很反國民黨，他去美國讀書、工作後，覺得美國很先進，台灣和大陸的政治體制都不好，因此開始主張台灣應該擺脫中國。還有我的姪子吳釗燮，他本來在國民黨系統裡工作，之後去美國念書，回台後受到陳水扁的提拔，遂轉到綠營去的。不論怎麼講，我們是親人，不會為政治的事爭得面紅耳赤，但我相信歷史會證明誰對誰錯。
「深港通」已獲大陸國務院批准，最快於年底實施。一旦深圳（深）、香港（港）、上海（滬）三地股市完成互聯互通，將對台股產生資金排擠效應；台股必須加速稅制改革及研擬「台滬港通」的可行性因應。
市場冀望已久的「深港通」已獲國務院批准，這是繼2014年11月「滬港通」開通後，大陸進一步對國際投資人開放規模逾6.5兆美元的股票市場。若年底啟動，則深圳（深）、香港（港）、上海（滬）三地股市即可完成互聯互通，帶來一波利多。所謂「深港通」就是陸股深圳市場與港股互通，即兩地投資人可透過券商，買到在對方股市掛牌之特定股票，包括：1.深股通：市值60億人民幣以上深股及當地上市的A+H股；2.港股通：包括恒生大型股、中型股、市值50億港元以上小型股指數成分股及A+H股。但對台股而言，無「九二共識」，沒有「滬台通」、「深台通」，台股不通，只能獨憔悴。
上證A股的美麗與哀愁
大陸A股在金融海嘯後長期低迷不振，而為振興股市，除了不斷放寬外資QFII額度外，2014年李克強總理在「博鰲論壇」提出，規劃推動「滬港股票市場交易互聯互通機制」（簡稱滬港通），並於同年11月17日正式啟動，市場對A股市場寄予厚望。而IPO重啟與註冊制改革加速也讓市場產生政策做多的聯想。除此，人行在該年11月意外調降利率，自此進入了貨幣寬鬆時代，也驅動了新一批的資金進入大陸股市。在政策做多下，大陸股市啟動了新一波的牛市行情。
再者是，人民幣自去年8月11日重貶後，引發全球股、匯市劇烈震盪；11月納入SDR（特別提款權）後也不升反貶；以致年底至今年初續創新低。加上大陸銀行部門壞帳粗估達8兆人民幣。又今年第1季GDP成長率僅為6.7%，低於去年第4季的6.8%，創2009年全球金融風暴以來季度最低速。第二季經濟表現則維持與第一季同，經濟下行疑慮未減，以致A股難有起色（見圖）。
A股可望納入MSCI
A股若能納入MSCI新興市場指數，則可望吸引全球資金，並有助於推進人民幣國際化。惟自2014年起三度叩關失敗，看似跌破不少專家眼鏡，其實結果早有脈絡可循。包括政府過度干預、人民幣走貶、大陸經濟成長下行疑慮、市場及企業壞帳升高等因素使然。進一步言，對於A股掛鉤的金融商品在海外上市之預先審批權；大陸規定外國投資者在推出A股對沖產品前，必須事先獲得上海證券交易所和深圳證券交易所認可；外資認為這是一種反競爭措施，應速取消。但卻沒有進展而一直為外資所詬病。
此外，大陸對於QFII（合格的境外機構投資者）每月匯出資金總規模規定不得超過上一年度境內資產20%的限制，對外資進出A股市場是一大障礙。準此以觀，大陸能否解除相關制度並與國際標準接軌，將是明年A股納入MSCI指數的關鍵。另據IMF估計，大陸企業不良貸款和關注類貸款占總借貸14%，意涵大陸上市公司內部存在很多壞帳，徒增投資風險。其他如股災期間所施行的停牌、復牌規定及年初的股市熔斷機制也為外資留下陰影。
坦然言，A股已沉寂一段時日不見起色，以A股總市值接近49兆人民幣，流通市場近36兆人民幣而言，被納入MSCI新興市場指數約可增加990至1,100 億資金，應有錦上添花之效。在人民幣入籃、市場化改革及未來「深港通」啟動後，再連結「滬港通」所形成的廣大市場，A 股被納入 MSCI 應是遲早的事，也可望帶來一波新行情。
台股若不通恐遭邊緣化
台股成交量自2009年即出現明顯的下降趨勢，在2012年恢復證所稅後更是急轉直下，許多每季成交金額達5億以上的大戶及1至5億的中實戶人數也漸漸流失。復以滬港通後，資金排擠效應益形嚴重；金管會雖提出振興股市四箭，成效卻相當有限。證所稅紛擾三年，去年11月終於在立法院三讀下通過廢除。證券交易所得將停止課徵所得稅，證券交易損失也不得自所得額中減除，同時刪除大戶條款，相關法規於今年元旦實施。但台灣金融帳已連結23季淨流出，累計外流資金突破8兆台幣，將近台灣GDP的一半；台灣民眾及保險公司錢進海外日趨熱絡，投資國外債權證券有增無減。以致於台股成交值及上市家數呈現雙急凍。據統計，今年前8月上市股票日均值掉至僅717億餘元台幣，刷新近20年新低紀錄；全年上市家數(IPO)恐只剩18家，改寫近11年來新低。
深港通或許在短期內對台股影響不大，但長期而言，兩岸資本市場關聯性愈來愈高。顯然易見的是，明年A股納入MSCI新興市場指數的機率升高，在滬港通及深港通加持大，更應注意其資金的磁吸效應。有鑑於此，筆者建議，除了稅制改革外，在「九二共識」的前提下，應速研擬「台滬港通」的可行性；否則，成交量恐將面臨竭澤而漁、甚至邊緣化的命運。
(作者係淡江大學財金系教授兼兩岸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
尹衍樑當年約花了23億美元買入南山人壽，可說是蛇吞象的壯舉，但也讓資金被卡住，若要解套只有找金控合併才能把股權轉成股票自由買賣，筆者因此猜測尹真正的企圖是想逼中信金併南山紓解資金壓力。
傳聞潤泰集團總裁尹衍樑企圖入主中信金案，原本在這幾個月搶占不少版面，卻受到兩件事影響以致「鋒頭」弱了些：其一，兆豐銀行紐約分行因涉洗錢遭美國重罰一事引起社會喧騰；其二，兆豐金前董事長蔡友才在兆豐案被轉為被告，也讓購併案失焦。
中信金控董事長辜仲諒、尹衍樑或蔡友才在購併案中，本來就是各有盤算且目的不同，只不過讓彼此失算的事件來得如此突然─這種有如老天爺在開玩笑的悲喜劇，在這一場商業戰的勾心鬥角裡，讓原本覺得布局完美的人有種被命運捉弄之憾。
首先，試問尹衍樑真的想併中信金？其實，尹的政商關係（王金平是他老師，蔡英文的哥哥是他生意夥伴），讓人覺得不管是藍或綠的時代，尹都是一個非常吃得開的人，說他是當今之呂不韋亦不為過。2011年他以不到23億美元吃下南山人壽算是一件蛇吞象的壯舉。他為這件買賣花了不少錢，若是投資，那當然可以長期擁有，若只是投機，就要在最賺錢的時候脫手。
精算錢景 趁好價賣南山
有人問，「南山人壽很賺錢，尹衍樑幹嘛賣掉這隻金雞？」這話講得有道理也沒道理。過去有很多企業都很賺錢，但如今那些賺錢的企業個個都安在嗎？南山人壽賺錢是現狀，但如果台灣的金融業不能登陸，未來的發展空間有限，講現實一點就是「錢途無亮」。台灣的服務業應該是台灣在大陸發展中最有機會的一群，然而服貿、貨貿一直拖下去，就是困死在台灣之局。設若尹衍樑想賣南山人壽且趁帳上好看的時侯賣，絕對是聰明之舉，也是他對兩岸關係和產業錢景的正確評估。
既然連那麼賺錢的南山人壽都不想要，請問他購併中信金幹什麼？尹衍樑是一個聰明的商人，而且眼光精到，買中信金要花多少錢？
以投資追逐獲利的角度來看，如果現在中信金經營不善，那麼尹逢低買進或有道理，畢竟未來有賺錢的空間，但尹衍樑並不是處在低進中信金的狀態，那麼他為何要買中信金？怎麼看這都是一個幌子。既然如此，就不妨來個大膽假設吧：也許有人要購併中信金，但那個人不是尹衍樑，與其說尹衍樑要買中信金，不如說他要中信金買下南山人壽。
改朝換代 或有機會脫困
辜仲諒，或者說中信金，目前是處在一個多事之秋的狀態中。辜仲諒官司纏身，只要在網路上GOOGLE一下便知道他背負的新舊案─紅火案、涉嫌挪用公款等。本以為兆豐事件後，中信金可以躲過媒體的目光，很不幸的，眼前又出現了一個樂陞案，而負責樂陞股票股務代理業務的中信銀又被扯進去，讓人覺得辜仲諒似乎有一點禍不單行。當然市場上有另外一種講法，就是有人在算計辜仲諒，至於怎麼算計則人云亦云。
尹衍樑卡在南山人壽的資金超過700億元，他當年又對金管會承諾10年不賣股權，也許心裡有意賣掉金雞，但除非讓金控公司購併，否則想脫手沒那麼容易。據悉尹曾找時任兆豐金董事長的蔡友才幫忙，但涉及官股會被稀釋，尹持有兆豐股權比官股還多這種事當然不能發生。
在馬英九時代，尹沒有做成他想做的事。改朝換代之後，他似乎有了更大的機會可以做成這件事，所以從5月開始購併中信金的事似乎就一直在進行中。明眼人很清楚尹的目的應該是，要中信金將南山人壽買下來，而且尹似乎也不怎麼擔心，因為蔡瀛陽一直是浩鼎的大股東，和尹衍樑是麻吉，對辜仲諒來說那是一種存在於心裡的壓力。如果不是傳聞尹出價太高（傳說是50億美元），讓辜仲諒實在吃不下去（試想，如果以50億美元買下來，讓尹賺27億美元，還會有利潤嗎？）否則辜仲諒可能早就願意花錢消災了。
尹衍樑的運氣有點差。蔡友才在兆豐案中轉列被告，而蔡瀛陽在巴拿馬文件裡亦是關鍵人物之一，這些原本是尹衍樑倚之為助攻的人，如今麻煩一堆，當然也就沒有可能去幫尹，所以明明在改朝換代後的一盤好棋，卻在命運的捉弄下暫且玩不下去了。
（作者係媒體工作者）
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日本、韓國、菲律賓、泰國、新加坡、澳洲有駐軍或使用軍事基地。
日本：駐日美軍的前身是戰後盟國的占領軍，本來是要防範日本重整軍備，後因日本制訂放棄戰爭的「和平憲法」，而且冷戰興起，美日在簽署《舊金山和約》的同時，簽訂《安保條約》，開始由美國單獨駐軍，任務在圍堵共產勢力的發展。韓戰、越戰期間，駐日美軍皆曾是作戰及後勤的樞紐。司令部設在東京都西部的橫田空軍基地，人數約35,600人。軍種有陸、海、空三軍及海軍陸戰隊，擁有100多個基地、設施，其中以在沖繩佔地最廣、最集中。
韓國：駐韓美軍的總部設於首爾龍山基地。韓戰時期，以美軍為首的聯合國軍進入韓國參戰，停戰後美軍未撤離，並與韓國簽訂《美韓共同防禦條約》，美軍從1954年起長期駐留至今。由於美軍駐韓費用大部分由韓國納稅人負擔，韓國人普遍反對美軍駐韓。且1993年後，韓國平時雖可單獨行使作戰權，但戰時仍要聽命於美軍，這等於交出作戰指揮權。軍種有陸、海、空三軍及海軍陸戰隊，人數約29,000人；主要基地、設施約40個。
菲律賓：二戰前美國殖民菲律賓時，就在菲國建有克拉克空軍基地、蘇比克灣海軍基地等。戰後菲律賓獨立，1951年8月美菲簽訂《美菲共同防禦條約》，1958年8月生效，有效期無限，美軍繼續占用菲國20多個基地。冷戰時期，駐菲美軍是美國圍堵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1991年由於菲國民眾反美，以及蘇比克附近的皮納圖博火山大噴發，克拉克及蘇比克灣基地的美軍全部撤走。近年因南海爭議，2014年4月美菲簽署為期10年的《增強防務合作協議》，美國又開始使用菲國的軍事基地、港口和軍用機場。近來美軍艦頻繁進出蘇比克灣，A-10、E/A-18G戰鬥機也進駐，派駐人員正在增加中。
泰國：1950年10月美泰簽訂軍事援助協議。越戰期間有大批美國空軍駐泰，且擁有7座空軍基地，越戰結束後撤出。1982年起美泰每年舉行「金色眼鏡蛇」軍演。2014年泰軍發動政變後，美國取消對泰軍事援助，但軍演並未停止，只是人數縮減。美軍現駐泰僅百餘人。
新加坡：新加坡在興建樟宜海軍基地時，即提議讓美國軍艦使用，並與美方簽訂《諒解備忘錄補充協定》。2000年4月20日兩國海軍簽新協定，樟宜海軍基地會為美軍第7艦隊及其他過往船隻(包括航母)提供後勤補給和維修服務。該基地已於2004年5月21日正式啟用。
澳洲：澳洲、紐西蘭在二戰期間即與美國有緊密的軍事合作，1951年9月三方簽署《澳紐美安全條約》，澳紐都曾派兵參加過韓戰、越戰；1984年紐西蘭退出，但該約在美澳之間持續有效，雙方互派人員在海上、地面共同訓練、軍演，但美軍駐澳人員僅約170人。2011年11月美澳雙方協議加強同盟關係，2012年有250名美海軍陸戰隊進駐澳洲達爾文，以後逐年增加，2016年已達2,500人，美軍戰機、轟炸機、偵察機及核子動力戰艦也開始使用達爾文的軍事基地。
菲律賓總統杜特蒂為維護其在國內強力掃毒的權利，不惜槓上歐巴馬，這場鬥嘴大戲在2016東協峰會前後上演，讓各國領袖看得目瞪口呆。
9月10日，菲律賓總統杜特蒂結束了任內首次出訪，在抵境演說中說：「我不是美國的粉絲，在考慮別人之前，菲律賓人必須優先」，12日又要求美軍撤離菲律賓。
杜特蒂怒斥歐巴馬
雖然歐巴馬早在9月初杭州G20會議時就說：「杜特蒂真是個活潑有趣的人」；「我沒將那些話放在心上，因為那類尖刻字眼似乎是他的習慣用語和說話方式，包括對教宗和其他人」，但杜特蒂9月5日在記者會上對歐巴馬飆髒話，還是引爆了美菲兩國風暴。
9月5日杜特蒂在赴寮國永珍參加東協領袖峰會出發前的記者會上表示，他不會在東協峰會上就外界質疑的人權議題，向任何人解釋。當場有媒體詢問他是否已準備好與其他國家領袖溝通「法外處決」議題，惹惱了杜特蒂。
根據「馬拉坎南宮廣播暨電視機構」(RTVM)公布的影片，杜特蒂臉色鐵青地回答「法外處決？我要跟誰報告？誰要問我這個問題？」他說「歐巴馬以為他是誰？我可不是美國的寵物狗，我是主權國家的總統。」他強調「菲律賓不是任何國家的附庸國，我們早就不是美國的殖民地。」他並以粗鄙字眼飆罵歐巴馬是「婊子養的」。杜特蒂也怒斥國內部分報刊的專欄作家是「美國走狗」。他激動地說，「掃毒行動會繼續，很多人會被殺，直到最後一個毒販被抬走為止，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的行為。」「我不必對任何國家負責，除了菲律賓人民以外，我沒有別的主人。」
菲律賓政府當晚連發了兩份聲明，對杜特蒂「爆粗話」表示「遺憾」，試圖淡化這起風波對兩國關係的不利影響。但美國次日還是宣布取消了歐巴馬與杜特蒂原訂在東協峰會的歐杜會。歐、杜兩人9月7日在峰會歡迎晚宴入席前，曾進行了兩分鐘的會面，可惜沒有任何媒體拍到兩人交談的照片。
強勢掃毒引起人權爭議
杜特蒂上任至今不到三個月，死於他所發動的反毒戰爭人數已達2,400人。根據菲律賓警方數據，7月1日至9月4日期間，至少有1,011名毒嫌因拒捕被警方擊斃；另有1,805人被不明人士私下處決。杜特蒂這種雷霆手腕廣受90%民意支持，近來馬尼拉幾乎看不到有人舉燭光抗議。但人權組織抨擊杜特蒂的掃毒方式太過血腥，聯合國祕書長潘基文與美國都表示關切。
對於潘基文對毒梟的人權關切，杜特蒂說「我根本不屑一顧。我是菲律賓總統，不是國際社會共和國總統。我將持續掃蕩毒販的罪犯行動。我一點都不同情他們。」
歐巴馬表示，毒品氾濫在菲律賓和美國都是嚴重的問題，但掃毒要以符合國際慣例及法治方式進行，否則會引發許多後果，包括無辜的人受害。美國白宮發言人厄尼思特(Josh Earnest)說，歐巴馬將在峰會上「毫不保留地」就菲國人權議題，向杜特蒂表達關切。
杜在峰會又罵美國沒人權
今年的東協峰會是由輪值主席國寮國總理通倫主持，杜特蒂是與會各國領導人中第一位發言的，他一開口就直接「脫稿」，對美國提到的人權等問題進行了猛烈抨擊。
杜特蒂說美國無視自己曾經侵略別國的歷史，反倒對菲律賓人權問題橫加指責。他當著包括歐巴馬在內18國領導人面前，拿出兩張百年老照片，情緒激動地指控美軍屠殺菲律賓原住民。美國在占領菲律賓時期，鎮壓南部穆斯林摩洛人，屠殺了60萬人。杜特蒂說，「大家可以在照片上看到我祖先的屍體，就像當年美國牛仔屠殺印第安人一樣。美國人就是海盜」、「他們殺死我們的祖先，美國迄今並未道歉，怎麼現在談起人權了？」「人權問題難道是現在才出現的嗎？我想問一問，文明世界是什麼時候才開始擔心人權的呢？幾百年前沒人擔心人權，當時是帝國主義統治。美國長時間鎮壓我們，對我們實行侵略」，杜特蒂越說情緒越激動，「如果要談人權，那我們一定要從文明世界的開端開始追溯。」
與會領袖對於杜特蒂的即席談話頗感驚訝。會議結束，歐巴馬與各國領導人一一握手，獨缺杜特蒂。菲國表示，杜特蒂為趕時間與俄國領導人舉行雙邊會談，先行離開了會場。
東協聲明未點名中國
近年來，南中國海爭端已開始成為東協峰會的議題。9月8日在會晤東協十國領導人時，歐巴馬表示，「我們將繼續努力和平解決糾紛，這包括在南中國海的糾紛」。他強調，仲裁庭的裁決「具有拘束力」，並有助於「澄清該地區的海洋權益」。但東協十國低調回應，甚至不能就中國在爭議島礁上填海造島一事達成共識。
東協峰會8日發表的閉幕聲明在提及南中國海爭端時說，「我們對最近和目前的事態發展表示嚴重關切」，但措辭溫和，沒有提及南中國海爭端詳情或仲裁案，也沒有點名批評中國在南中國海爭議島礁的填海造島活動，並間接敦促各方保持克制，避免緊張局勢升級。這被視為中國在外交、經濟和軍事方面的影響力逐步增強。
中菲關係 vs. 美菲關係
杜特蒂在國際事務上，特別是南中國海爭議，一改艾奎諾三世政府的強硬作風，表示不會與中國大陸開戰，也不會與美軍共同巡邏南中國海，這可望讓區域緊張降溫。
在南中國海問題上，杜特蒂對中國的態度是軟硬兼施，仲裁出爐後，他主張與北京重啟雙邊談判。同時表示，只要大陸願助菲律賓在民答那峨島修建鐵路，將絕口不提南中國海爭議。
這次東協峰會發言中，杜特蒂自始至終隻字未提南中國海爭議。他強調菲律賓面臨的毒品問題十分嚴峻，坦言菲律賓目前沒有戒毒康復中心，所以對中國幫助菲方建立戒毒康復中心表示感謝。他沒有透露具體金額或日期，但重申了中國幫助菲律賓打擊毒品的承諾。杜特蒂說「中國幫助建立戒毒康復中心，他們帶來了設備。只有中國真正在幫助我們」。
特蒂上任後發出了積極改善對華關係的信號，中方也做出積極回應，但要進一步改善僵冷三年多的雙邊關係，還得靠雙方不斷積累共識，加強接觸。至於美菲關係，菲律賓是美國在亞太地區最重要的雙邊關係之一，菲律賓作為美國盟友得到的具體利益之一，就是美國提供的兩艘海岸防衛隊退役「漢米爾頓級」巡邏艦，提升了菲國防衛的能力。杜特蒂口無遮攔地怒罵歐巴馬，但美菲兩國似乎都無意把雙邊關係鬧僵。
（作者係本刊主筆、政大外交學系兼任教授）
蔡英文上台後，對台日關係進行了一系列布局，企圖構建台日命運共同體，以更緊密的台日關係，配合更緊密的台美關係，擺脫兩岸關係對台灣的制約。
蔡英文在對日領域，有她本人「很崇拜」的李登輝坐在幕後替她「下指導棋」，而在前台，蔡英文派出前行政院長謝長廷擔任駐日代表，派出前國安會祕書長邱義仁擔任亞東關係協會會長。
邱義仁前些年在日遊學，廣建日本政治人脈，目前負責蔡政府與日本一些人秘密溝通，試圖突破台日雙邊關係。謝長廷上任後對日媒表示，蔡英文指派他駐日有兩大象徵意義：一是代表新政府非常重視對日關係，因他並非外交官，而是政治性指派；二是由非外交官駐日，代表往後雙方關係「不需要有太多對立性的交涉。」有關釣魚台及慰安婦問題，他表示，「不要去凸顯不同的看法，妨礙台灣與日本的友好。」
蔡英文上台後，台日交流活動也轉趨熱絡。例如7月底立法院長蘇嘉全率20多人代表團高調訪日，台灣各地方首長也馬不停蹄地訪日，希望台灣「走出一條路來」。
不過，蔡英文想綑綁日本的政治企圖恐怕僅是「一廂情願」，因為基於中日關係對日本的重要性，日本沒有必要挑戰中國的核心利益，因為這太冒險，而且肯定將會得不償失。
日本政府曾擔心馬英九政府全面倒向大陸，但蔡政府全面倒向日本懷抱，日方又有點受不了。尤其，蔡英文至今不接受「九二共識」，台海和平穩定受到挑戰，日方不敢公開支持鼓勵台獨活動。同時，中國大陸對蔡政府想提升台日實質關係、擁抱日本右翼的各種行為也高度警惕，並會加以遏止。因此，台日關係未來不會像蔡政府及台獨勢力想像的那麼好，他們期待的台日共同體也注定實現不了。
可以相信，日本政府會與台獨保持距離，但要防止日右翼與台獨勢力合謀，做出挑釁性行為。台日關係必須服從中日關係，如果日方有人不謹慎處理對台關係，對台政策中出現誤判，做出錯誤決定，進而影響到中日關係大局，這個結果對日本將是不可承受之重，日方有識之士應會看到這點。
(作者係香港亞太研究中心秘書長、研究員)
俄國亟需外資開發落後的遠東地區，日本一馬當先，但夾帶著解決「北方領土」的目的，俄方未必照單全收，安倍大手筆地討好普丁，背後定藏有「牽制中國」的作用。
這幾年中俄關係從政治、經濟到軍事皆有密切的發展，9月上旬杭州G20峰會，習近平鄰座的就是普丁，隨後9月12-19日兩國在南海舉行「海上聯合－2016」軍演（幾乎同一時間美軍在西太平洋關島、馬里亞納群島海域進行「2016勇敢之盾」軍演），科目廣及聯合防空、反潛、海空尋殲、奪控島礁、搜救、登臨檢查，在南海情勢緊張升高之際，備受國際側目。然而，正當這個時候，叉出另外一個值得關注的戲碼是，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以解決領土爭議為由，願意對俄羅斯遠東地區展開大規模經濟合作。
俄困窘需外資建設遠東
其實，安倍早就向俄羅斯招手了，只是最近格外積極。戰後，日本認為日蘇之間存在「北方領土」（擇捉、國後、齒舞群島、色丹又稱北方四島，俄稱南千島群島）問題，指稱那是日本宣布投降後蘇軍才占領的，應該歸還日本，蘇聯拒絕，導致兩國僵持，始終沒締結和平條約，蘇聯解體後，日本繼續向俄國糾纏，設法誘導俄國坐上談判桌。普丁二度當總統，日方研判機會來了，鎖定在普丁任內推動甚至解決，理由為：普丁是強人型領導者，如果他能拍板，「北方領土」較容易解決，要是日後換人領導，沒有足夠的威勢做決定，則「北方領土」問題更會無限期拖下去。
俄國遠東地區包括了日本所稱的「北方四島」，經濟、社會基礎建設落後，人口向其他區域流出，1991年時尚有800萬人，現已減少到622萬人，開發該地是普丁政府的重要政策。偏偏當前原油價格大跌，俄國因合併克里米亞，遭美歐日經濟制裁，財政困窘，2015年其國內總生產(GDP)是-3.7％，根本無力建設遠東。同年起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舉辦「東方經濟論壇」，以吸引外國投資，今年第2屆有中、日、韓、東協等30多個國家的政商人士、投資人和專家學者參加，領導人親自與會的有安倍和韓國總統朴槿惠，益發受到國際矚目。
日俄是隔著日本海、鄂霍次克海的鄰國，但經濟關係不算深，在俄國的進出口貿易中，日本的份量遠不及中國大陸、德國、義大利等國。日本雖覬覦俄國的石油、天然氣資源，從庫頁島進口液化天然氣，日本企業也參與投資亞馬爾半島的天然氣開發，但除此之外，絕大多數業種對俄國都沒興趣。
日想用經濟軟化俄方立場
日本過去曾嘗試先解決領土問題，再行經濟合作來討好俄國，可是俄國完全不吃這一套。安倍今年5月到索契會晤普丁時，對調了經濟合作、領土問題的先後順序，以「新途徑」提出「能源開發」、「振興產業」、「都市開發（港灣、上下水道）」、「興建醫院支援」等8項合作計畫，涉及日本政府5個部會的工作。
9月1日，安倍在參加「東方經濟論壇」出發前夕，宣布新設「俄羅斯經濟領域合作擔當相」，由經濟產業相世耕弘成兼任，整合、執行8項計畫。日本與特定國家合作，專設一個部長級的人來負責，是極罕見的特例，顯示安倍對俄外交有熱切的企圖心，是「玩真的」。9月2日安倍與普丁在海參崴就北方領土問題、談判締結和平條約、遠東西伯利亞能源開發等交換意見，雙方已約好，12月15日換由普丁到安倍的家鄉山口縣長門市與安倍會談。
這次會面後，安倍透露「就和平條約，進行了深入的討論。根據『新途徑』，能夠看到未來具體推動談判的脈絡。」；「為了打開逾70年沒締結和平條約的異常狀態，只能在領導人的信賴基礎下，找出解決辦法」，顯示他擬用與普丁的個人關係作支點，解決懸掛數十年的和平條約和北方問題。
「安普會」在兩次安倍內閣，已累積了14次；2012年底安倍第二次組閣以來，這回是安倍第5次訪俄。按照外交禮儀，基本上是領導人互訪，不過，普丁去日本訪問，因烏克蘭、克里米亞問題，一直沒實現，安倍只好放低身段勤跑俄國，主動示好。日本政府的計策是，積極回應俄國所殷切期待的經濟合作，換取俄國軟化立場，打開針對「北方領土」的談判。
強人過招爾虞我詐
日本深知，如果在經濟合作上衝過頭，未來談判一定會被俄國洞穿；彼此合作雖有各種潛力，但必須政治、經濟兩邊一起動，否則「光是經濟先行，領土問題一定會被擱置」。儘管普丁就日方在意的領土問題曾說「是面向兩國關係長期發展得做好準備的一部分」，好像有意解決。但關於「北方領土」，俄國仍強硬主張那是「二次大戰的結果，是俄國領土」。
俄外長拉布羅夫也講「就島上的共同經濟活動，準備和日方討論」，似乎在「北方四島」雙方進行經濟活動有了眉目。然而，日本企業如果在那些島上遵守俄國法律經營、納稅，最後一定會歸結到承認俄國對「北方領土」的主權，這是日本政府、企業不會答應的。
再者，美歐日制裁俄國沒有鬆手；在敘利亞，俄國支持阿塞德政府，美國支持反對派；土耳其政變事件後，總統艾爾多安與美國齟齬，轉和俄國交好，使得現階段美俄關係加劇惡化。美國領著北約組織(NATO)裡的歐洲國家，一起孤立俄國，明年且要在東歐部署4000名多國籍部隊。安倍力邀普丁訪日，美國靜觀，表面上說「不擔心」，事實上是睜大眼睛看日本是否脫韁，拿捏不準，日本會惹來美歐的不快。當然，普丁訪日，也有分化美歐日、突破制裁的成份。
很明顯的，日俄對領土問題有溫差。在俄國，反對歸還南千島群島的聲浪根深蒂固，且該地區附近海域是北太平洋航路，有高度軍事重要性，俄國近日還增強駐軍，要談判領土並不樂觀。也就是說，即使日本推動經濟合作，也不保證俄國會在領土談判上讓步。俄方葫蘆裡賣什麼藥，迄今日本摸不著頭腦。
安倍與普丁同屬強勢領導人，兩人出招、接招皆是國際政治爾虞我詐的大戲。究竟安倍以經濟合作誘引普丁讓步之計能否得分，12月就會揭曉。不過，外界好奇的是，日本人做事常有「表面方針」和「真實意圖」之別，安倍動用日本各部門大規模經援俄國遠東地區，豈僅為「北方領土」一樁？
潛藏「牽制中國」的作用
眾所周知，近年日本不停地對中國大陸的周邊國家挖牆腳，編織「包圍中國網」，在韓國、菲律賓、越南、蒙古、印尼等國是明目張膽地翻攪，在從前關係冷淡的緬甸、寮國，現在亦頻頻發動外交攻勢。
8月下旬日本主導的第6屆「非洲開發會議(TICAD)」首次移師肯亞首都奈洛比舉行，安倍親往並宣布3年內投資非洲300億美元，強力推銷經援模式跟中國不同，順便就改革聯合國、將日本送進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拉票。9月下旬安倍一離開聯合國大會，22日就去古巴訪問，大陸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則是24日到哈瓦那，戰場彷彿已延伸到美洲。
中國的「一帶一路」與俄國的歐亞經濟聯盟持續銜接，這其中並沒有日本的腳色，此際日本急著在俄國的遠東開發上強出頭，對照日媒三不五時宣揚俄國人對中國崛起的戒懼，不難推敲，安倍遞出經濟甜頭拉攏普丁，美國又出奇鎮靜，那麼，「北方領土」即使確是安倍的目的，但「平衡、牽制中國」恐怕也是他說不出口的附帶意圖與作用。
（作者係本刊主筆）
